是夜寂靜。
廷尉府各個院子的人都已經熟睡,唯有意園的燈燭還燃燒着。
早些時候紀晏霄的馬車將她送回來,安老夫人免不得多問上一句,再加上在東街之上似乎和顧指揮使發生了爭執,也必然是讓她擔憂的。
窗前,姜藏月將燈燭的燈芯剪得更亮一些,院中傳來寶珠驚呼一聲,原是外院燈籠經不住風吹落下就地燃燒起來,一時間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火光又重新亮在燈籠里。
寶珠這才拍去身上的露氣進屋,嘴裏笑道:「二小姐,外院的燈籠不小心燒了,奴婢換好了。」
晃蕩的燈影映在姜藏月剔透眼眸中,她點點頭沒說什麼。
意園內外的事情她都交到了寶珠手上,婢子僕人月例,院中規矩一律由她負責。
更何況不過是燈籠墜地燒了這樣的事。
寶珠進屋為她將芙蓉錦帳的輕紗用金勾掛起來,帳上的縷空芙蓉刺繡顯得栩栩如生。
許是做慣了這些事,寶珠手腳麻利,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又端來好幾盤精緻的點心,瞧她在抄寫佛經,便安慰道:「二小姐可是在為老夫人身子不好而擔憂?林太醫說了老夫人這是憂思過度,只要好好靜養就不會有事了。」
「嗯。」姜藏月應了一聲,謄抄好的佛經又放在燈燭上點燃:「明日將安神香替老夫人送些過去。」
「是。」見二小姐並沒有打算休息的模樣,寶珠素日與她親近,有些話私下裏還是會說上兩句:「二小姐,奴婢瞧見紀尚書將顧指揮使那把傘扔在了水溝里。」
姜藏月一瞬神情頓了頓。
「何時扔的?」她問。
「就在二小姐進府之後。」寶珠壓低了聲音:「今日馬車軸輪壞了,紀尚書出手替二小姐解圍又親自送二小姐回府,回府之後要走二小姐手上這把傘,奴婢瞧着心裏就有數了。」
「莫非是顧指揮使與紀尚書是為二小姐才起了爭執?」
寶珠又悄聲問。
姜藏月淡淡道:「有時候表面現象是做給旁人看的,也興許是做給自己看的,不必放在心上。」
寶珠聞言有些茫然:「二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婢聽不太明白?」
姜藏月沒再說什麼。
寶珠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可奴婢覺得紀尚書待二小姐是真心的,人在活着的時候能夠有人真心待自己好,就已經是極好的事情了。」
她手上為姜藏月沏茶,還笑道:「奴婢進入府中已有十二年有餘,五歲就離開了爹娘,也只有現在才遇上二小姐這麼一個好的主子,女子的好年華也就這麼幾年,若尋不得如意郎君,總是辜負了。」
「但如今奴婢只想好好伺候二小姐,在二小姐身邊多待上幾年。」
姜藏月道:「來日到了年歲,我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寶珠臉上帶着幾縷紅暈,聲音也跟着小了幾分:「二小姐慣會打趣奴婢,奴婢不嫁人,待二小姐將來出嫁了,奴婢願意跟着繼續伺候。」
「紀尚書將來會對二小姐好的。」
「嗯?」姜藏月頓了頓。
「二小姐還瞧不出?紀尚書每每與二小姐在一塊兒的時候眼裏就只有二小姐。況且以紀尚書的身世,將來也不敢不對二小姐好。」
姜藏月微微蹙眉。
寶珠說話着替她解開鵝黃銀羅披風,道:「咱們廷尉府在汴京也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二小姐,老夫人和老爺雖然待您不如大小姐親近,可也不會胡亂攀扯親事,如今紀尚書位高權重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選。」
「且奴婢聽聞紀尚書出自武安國,有這樣的身世背景,他又豈敢納妾亂來。」
姜藏月看着寶珠:「有人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二小姐竟是在擔心這個?」寶珠抿唇一笑:「有老爺為二小姐撐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