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燒肉拉着徐艾蒿倆人就要走,陳勤仿佛才清醒過來,一把上前拽住老燒肉,啞着嗓子:「你倆先別走!」
轉頭又問徐艾蒿:「你剛才說啥,我沒聽懂,你再給我複述一遍!」
徐艾蒿瞅他這樣,也實在是有點可憐,再咋地,從三四歲被賣到陳家當童養媳,雖然陳勤陳儉對她都是非打即罵,可到底在一個屋檐底下住了那麼久。
嘆口氣,罷了,別跟這人一般見識了,
要麼說,人年輕,就容易心軟,經歷的事情不夠多,還沒做到心硬如鐵,心裏頭還保留着一塊柔軟的地方,對世事和人情,保有的善意還多過惡意。
徐艾蒿憐憫地看着陳勤:「高鳳蓮肚子裏頭的孩子太大,而且她是突發性的早產,能生下來孩子,就已經極不容易。
現在勉強生出來了,但是她自己產後大出血。
產後大出血特別危險,我爹也保證不了最後能不能夠救活她。所以讓我出來,跟你打個招呼,是不是還想另請高明,搶救一下子。」
徐艾蒿儘量把事情說得詳細,緩慢一點,好給陳勤反應的時間。
畢竟陳勤這貨現在一瞅,那就是比較遲鈍、麻木、不太機靈。
陳勤也還年輕,他親娘老瘋子死的時候,他也還小。
雖然也悲傷,但小孩子的悲傷,比大人的悲傷,要容易痊癒得快,隨着慢慢長大,漸漸也就淡了。
高鳳蓮是陳勤長到這麼大以來,唯一深愛過的人,卻殘忍地要直面她的死亡,直面永遠失去愛人。
他有點茫然,又有點痛苦,還有一點感覺自己好像飄在空中,身體極輕極輕的,以至於發出來的聲音,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只是喃喃道:「那,請別人來治療的話,就一定能救活嗎?」
他眼睛驟然發出極亮的希望之光,蹦起來:「那我去請,你說,好艾蒿,我求你了,你告訴我,我請誰來能救鳳蓮的命,我現在就去請!」
啊?徐艾蒿看陳勤這樣,咋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呦,難不成現在是瘋了。
她伸伸脖子,咽了口唾沫:「這,我也不知道哇。畢竟,畢竟,我對其他的大夫醫術咋樣,都不咋了解。」
陳勤眼睛裏頭的光,隨之暗淡下來,哽咽道:「那我,那我進去看看鳳蓮,看看!」
抹一把眼淚,一掀門帘就沖了進去。
老燒肉瞅陳勤也挺瘮得慌,小聲跟徐艾蒿說:「哎,媳婦,待會你可離陳勤遠着點,我看這小子好像有點不太正常了。
那正常人,不該剛開始就威脅咱爹,一般不是都得拜託爹,好好治療高鳳蓮麼。
而且現在他的反應也很怪,照常理講,不是應該要麼請別的大夫來,要麼讓你跟爹好好治病。
咋直接自己跑進去了,咋他反應是這樣的!媽吔,還挺嚇人地。
哎,陳勤他娘就是個老瘋子,聽說這瘋病,還他媽的留根兒。別不是陳勤現在也瘋了吧!媳婦啊,咱們可快離他遠點!」
徐艾蒿也覺得陳勤這反應古古怪怪地,怕他萬一發瘋傷到鍾先生:
「那啥,我進去瞅瞅去,別他真發瘋啥的,傷到爹。待會你要是聽見我在裏頭喊你名字,你趕緊就進去救我倆。」
老燒肉不同意:「你還是別進去了,管她高鳳蓮死不死的,跟咱們有啥關係。也不是咱們害她早產的。我站門外頭喊爹出來就行了,你就在這站着別進去。」
徐艾蒿想想,跟鍾先生的安危比起來,高鳳蓮和她剛生的孩子根本不算啥。
就叮囑老燒肉:「那你站門口只管大聲喊爹出來,千萬別進產房,萬一到時候高鳳蓮有個啥好歹的,把你訛上咋整。」
老燒肉一步就竄產房門口去了,嗷嗷喊:「爹呀,爹呀,你出來我找你有點事兒!」
鍾先生兩隻手都是血,慢悠悠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