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進屋了,老太太就在外頭喊:「他大兄弟呀,就給我拿幾件換洗衣裳就得了。別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啥的,你們跟鄉親們,大夥分分吧。這些年呢,多虧你們照顧我,我感恩呢!」
老頭已經秒速,拎着個小破包袱出來了,往陳厚魁懷裏一塞:「快,趁天剛亮,還涼快,你倆可上路吧!」
又轉頭跟老太太說:「老嫂子呀,你可去享福去嘍。以後估計咱們都見不到面了,沒事就念叨念叨我們,別回來了,在大侄孫家裏享享清福吧,啊!」
不是,這還帶勸老太太別回來的!一般送人走,不都得說點場面話,必然:以後常回來看看啊!或者:想我們大傢伙了,就回來瞅瞅啥的,這老頭咋還不讓老太太回來呢?
陳厚魁張了幾次嘴,打算問一問,老頭根本不給他張嘴的機會,嗷嗷喊村子裏頭的人,過來送老太太。
正早晨,好多人都在地裏頭拔草呢,出來的人不太多,大多是家裏的婦女兒童老太太啥的,不用下地幹活的留守人員。
但是就這些人,歡送得就老熱情了,無一例外,都是說讓老太太好好跟陳厚魁走,就沒一個人提出挽留啊,或者讓老太太常回來看看的。
陳厚魁這時候一瞅,人這麼多,他也不敢說,他現在有可能還要被國軍追,有危險啥的。畢竟人多嘴雜,萬一本來沒啥事,就為了不帶老太太走,他說了,這裏頭有啥人把消息透露出去,自己可就危險了。
村子裏頭的人齊心合力,就把老太太攙牛背上坐着去了,還塞了點雜糧窩窩頭,硬給他倆帶上。
陳厚魁又問了問,回陳家磨坊的路該咋走,還真有知道的,告訴他,真不太遠,翻過兩座山頭就到了。
陳厚魁牽着牛,老太太坐牛背上,還抓着他牽牛的手不放,就一股子肉眼可見的高興勁:
「哎呦媽呀,我從來都沒想到,真的還能等到有娘家人,來這兒接我,我這呀,可高興死嘍!你是個好人呢,好人會有好報的!
你放心,老天爺眼睛亮堂着呢,不會虧待你的!」
陳厚魁這個鬱悶呢,你說好好的自己非得去河邊飲啥牛,這可倒好,才出國軍的狼窩,這又整個瞎眼老太太接回家養老,這都叫啥事啊!
他也不稀得搭理老太太,但是這老太太這個健談呢,就甭提了,那嘴就沒有一刻不巴拉巴拉地。
走了一路,可算看到陳家磨坊的村子口了,陳厚魁這個高興啊,路上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哎,老陳呢,聽說你讓啥國軍給抓走當馬倌了,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的那村民就逗他:「你別說,你這一趟可不白被抓啊,這還整個老伴兒,跟着一起回來了,哈哈哈哈。」
老太太本來坐牛背上還美滋滋的,一聽這人竟然說自己,是陳厚魁的老伴,就不樂意了:
「這誰呀?大白天的,眼睛還不如我這瞎眼老太太好使喚,沒看出來,我是陳厚魁的姑奶奶嗎?」
那人一驚:「啥?姑奶奶?陳厚魁,你這是讓國軍抓走認親去了?」
陳厚魁能說啥呀,苦笑一聲:「嗯呢,半路碰上的姑奶奶,就接家來住一段日子。」
老太太喜滋滋地:「你們瞧,我這大侄孫就是孝順人呢,瞅我這孤老婆子沒人照顧,硬說我一個人住他不放心。
我都說不來了,不來了,不想給孩子添麻煩。你們說說,他還非得要死要活地,把我接來家裏。
說是一定要好好伺候我,讓我吃香的喝辣的,給我養老送終。哎呦,你們大傢伙說說,這孩子可有多仁義唄!」
村民們一聽,明白了,陳厚魁這准又是善心發作了。
光村民們知道的就有兩件大事,一次是陳厚魁往家裏收留住宿的爺倆,人家臨走把他們大牛給牽跑了。
後頭沒記性,又收留過鍾先生,結果鍾先生把陳家童養媳給帶走了,轉頭就給童養媳徐艾蒿招了個養老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