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讓筷子豎起來麼?
在黍秫稈結成的鍋排上,找當年小麥磨成的白面,用細籮均勻地篩上一層,爾後,僅憑着意念(不用手),讓筷子在鍋排上豎起來,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你信麼?
我不信。你也不會信。可在平原的鄉村,就有人信。是真信。
據傳,這位能讓筷子豎起來的人,是「梁仙兒」(也就是如今住在鎮上福利院的五叔、梁五方)。他就能讓筷子直直地豎起來,在鍋排上走經人們口口相傳,如今他已是方圓百里有名的「陰陽先生」了。
又傳,他是在七十歲生日的那天早上,一覺醒來,開了「天眼」了。
古人云:窮扒門,富起墳。
這一年陽曆的八月十八日,為陰曆羊月羊日(按八字推算,木為田宅,羊為木庫),這是一個適於遷墳的日子。
這個日子是無梁村的老輩人專門請「梁仙兒」給看的。就連主家兒,已是城裏人的蔡總、蔡思凡,也默認了這個日子。
蔡思凡如此興師動眾地給老姑父遷墳,是有特殊原因的。
三天前,她老娘吳玉花過世了。吳玉花原也沒什麼大病,就是腿疼。蔡思凡把她接到城裏治了一些日子,就回來了。村里人說,如今她一個人住一大宅子,三層的,常常站在陽台的高處,拄一拐棍,望望遠什麼的,挺美氣。忽然有一天,老二閨女來看她,她說:拉我去地里轉轉。老二蔡葦秀就拉着她在地里轉了一圈兒,可她走一路嘆了一路走着走着,她說:河呢?葦秀說:媽,你迷了吧?哪兒還有河?她又嘆了一聲,指指:西邊。去西邊看看。到了西坡,拐過春才的磨坊,繞一玉米田,就到了姑爺墳了。她伸手一指,說:我眼花,那是你爸的墳麼?蔡葦秀說:嗯。她說:不對吧。不是這兒吧?忒靠邊了。葦秀說:就是這兒。前兩年修路,沖了。她「噢」了一聲,說:回頭給香說說,換個地兒,太靠邊了。蔡葦秀雖然是蔡家老二,可現在蔡家主事的是老三蔡思凡。往下,她又說了一句很要緊的話:給香說,我走的時候,找一好地兒,跟你爸葬一塊吧。
蔡葦秀愣了一下,問:你是說,合葬?因吳玉花過去多次說過,活着成天吵,死也不跟他死一塊。現在,吳玉花突然改口了。吳玉花說:吵了一輩子架,不吵,我落(寂寞的意思)得慌。說完這些話,又過了三天,吳玉花下世了。
有了母親吳玉花留下的這句話,蔡總、蔡思凡才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蔡葦香自改了名字後,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執意往外走的,是要過另一種日子的。可她畢竟是從「腳屋」出來的,再加上她早年的那些事,在村里名聲不太好。這也罷了,可還有一種更可怕的傳言,說她為了錢,把她爹(老姑父)的人頭種成花給賣了這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雖然她現在有錢了,也已改了名字,是蔡思凡、蔡總了。可口口相傳的東西,那叫口碑。這年頭,有了些錢,就在乎名譽了。可要想洗去那些沾在身上的傳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她心裏一直憋着這口氣呢。於是,趁着遷墳、合葬的機會,她決定好好操辦一下,讓村里人看看!
蔡思凡回村後,先是指揮着,讓板材公司的卡車從縣城拉來了一車冰塊,擺在吳玉花的靈床四周,請了四班響器吹着,停靈七日。爾後廣發喪帖。凡本村、本族在外的人,全都要發到至於回不回,就看心意了。
對我,蔡思凡不光讓人送了喪帖,還專門打了電話,她在電話里說:丟哥,就是天坍下來,你也得回來。我等着你給我平反呢。
如今的梁五方,雖年事已高,卻名聲在外,被人尊稱為「梁仙兒」。「梁仙兒」是蔡思凡專程坐着她的轎車去鎮上的福利院請回來的。現如今,「梁仙兒」不好請了,得排隊。可別人也許請不動,她給院長一說(福利院是她出了錢的),就把五叔梁五方給接回來了。
請梁仙兒回村,是讓他給看塋地的。蔡思凡說:五叔,當年我爸待你如何?梁仙兒耷着眼皮,說:不薄。她說:我待你如何?梁仙兒耷着眼皮,說:不薄。蔡思凡說:錢你隨便要。給我爸我媽看塊好塋地。梁仙兒仍是耷蒙着眼皮說:老蔡的事,不說錢。
於是,梁仙兒抱着個羅盤,由蔡思凡陪着,不時還讓人攙扶着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