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上冷冷清清,前來弔唁的人寥寥無幾。
蘇荔送走了幾個街坊鄰居後,看見姐姐一身名牌地走進了靈堂。
姐姐沉默地上香,沉默地三鞠躬,沉默地走到了她面前。
當年父母離婚,姐姐跟着母親改嫁,成了名副其實的白富美。
而她照顧癱瘓在床的父親,領着低保艱難度日。
父親還是沒能挺過這一年的夏天。
姐姐輕蔑道,「二妹,你是不是鬆了一口氣?」
蘇荔忍着悲慟,恨意橫生地看着她。
「他拖累了你這麼多年,這一走,你是不是感覺整個人都解脫了,就跟當年我離開時一樣?」
蘇荔知道她是一個生性涼薄的人,卻沒想到她可以冷情成這樣。
父親屍骨未寒,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混賬話!
當初公司破產,父親意外車禍落了個半身不遂,癱瘓在床。
母親沒日沒夜地鬧離婚,父親簽字後,她立馬改嫁給了李政。
姐妹倆個,她要帶走一個。
母親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蘇荔至今仍記得姐姐關起房門,跪在地上哭求自己留下來的樣子。
往後的日子,她靠着助學貸款上了省大,利用一切業餘時間拼命地打工賺錢。
攢來的錢都用來給父親請看護,她只能靠着那點低保活下去。
她無時無刻不在盼着早點畢業,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讓父親過上好日子。
可是父親卻在畢業前夕,選擇了服藥自盡。
他陪着她走過了獨立之前的那一段又黑又窄的巷弄。
卻在她步上大道後,不願拖累她,果斷地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他從來都不是她的累贅,卻被姐姐說成了如此不堪的樣子。
蘇荔看着眼前的姐姐,她已然被李政養廢了。
「姐,你從來不知道爸爸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
「那些讓給你的東西,我有的是辦法拿回來。」
姐姐譏誚地挑了眉梢,還要說些風涼話時,靈堂外來了一撥人。
黑色的直柄傘撐開了雨幕,來人一身煙灰色呢絨大衣,長腿邁步地踏水而來。
傘面輕抬,挑撥了一線雨水,蘇荔對上了斯年那張冷峻挺秀的神顏。
他的到來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蘇家在破產之前還算富裕,是和斯家齊名的豪門。
這次父親去世,蘇荔給曾經交好的世家都遞去了喪貼。
只有斯家派了人前來弔唁。
來的人還是斯家的嫡孫,給足了父親死後的體面。
靈堂外的隨行人員齊齊放下黑傘,一致低頭默哀。
斯年恭謹地上了三炷香,朝着靈位深深地三鞠躬。
他走到蘇荔面前,低眼瞧着她臂上的黑紗,沉鬱地道一聲:
「節哀。」
蘇荔心酸難忍,一時間眼淚上泛,洶湧地砸了下來。
他靜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擦乾眼淚後,方才開了口:
「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你儘管開口。」
蘇荔等的就是這一句話,「斯先生,我給時維投了簡歷,一直沒收到回信,我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進面試。」
他瞭然地點了點頭,「回去給你消息。」
蘇荔目送他撐着黑傘,一步步地走進滂沱的大雨里,回頭才發現姐姐正一臉玩味地看着她。
「他完全不認得你了,」姐姐可惜道,「二妹,難過麼?」
瀟瀟冷雨還在下個不停。
在這滿目蒼涼的靈堂里,蘇荔斂盡眼裏的情緒,已然不知道難過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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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