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安厭嘴裏呼着熱氣,抖了抖身上的絨毛大氅。
浣溪就住在耳房,隔壁推門便能進去,但自己就這麼直接進去怕是會嚇到這丫頭,至少得給人家一個心理準備不是。
萬一她和聞人錦屏一樣,最近吉日身體不適,豈不太過敗興。
至於申容膝,安厭心裏也尚不太清楚她的想法,若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就成了搶佔別人身子了,因此再壞了她和聞人錦屏的感情着實不太好,
但出都出來了,也不好再轉身回去。
安厭走入了雪地里,嘎吱嘎吱,腳上的觸感由軟至硬,雪片落在他的肩頭,又很快消融。
他忽地想到了師冷岑。
那個只見了一面卻春風一度的女子,對自己像是無條件的好,也不知原身做了什麼,能讓她那麼痴情。
安厭穿過庭院,卻發現不遠處的廊亭里亮着一盞孤燈。
他目力極好,立即便看清了對方是誰。
「申大家?」
坐在放在棉墊的石凳上的申容膝聽到聲響被驚得心兒一顫,連忙收起手上紙卷,循聲看去。
「安安公子?」
她立即收攏心緒,起身盈盈一禮。
「安公子深夜未眠,怎會到此?」
申容膝話說完又覺不妥,這畢竟是人家府上,要去哪兒還不全隨己心。
「雪景甚美,忍不住出來走走。」安厭微笑道,他自然不可能將真實緣由說出來。
但看這美婦人在這雪夜中孤身一人的清冷模樣,心裏忍不住起了些漣漪。
「申大家呢,在看什麼?」安厭看向她手裏折起的紙卷。
申容膝溫婉笑道:「一首詩詞罷了。」
「哦?可是申大家方才新作?」安厭面露感興趣之色。
「可否讓在下一觀?」
申容膝卻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紙卷,輕聲道:「夜已深了,不便與公子多言,妾身先回,安公子自便。」
她說罷,便要離開這廊亭。
安厭見她似乎是在刻意相避,不由若有所思起來,當即一指輕動,那紙卷頓時從申容膝手中滑落。
申容膝吃了一驚,還當是自己沒抓好,眼睜睜看着落在了安厭腳下。
她連忙要彎腰去撿,但安厭先一步將其拾起。
「安公子別看」
「有何不能看?」安厭笑着將目光轉向手中紙卷,瞬間神色一滯。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他只念了一句,眼神瞬間變了,將紙卷上的文字通篇讀完後,再轉身看向申容膝。
「申大家,這這詞是你所作?」
「」
安厭再次問詢了一遍,語氣都迫切了幾分:「申大家,這首鵲橋仙,是你寫的嗎?」
申容膝卻小心詢問:「安公子記得這首詞嗎?」
安厭怔了怔:「什麼意思?」
申容膝自知做了錯事,抿嘴思慮一番後,輕聲說道:「這首詞並不算妾身所作,而是幾月之前安公子寫給錦屏的,妾身無意間看過心裏實在喜歡,便私自謄寫了下來。」
我寫的
安厭看着紙卷上的文字,一陣發懵。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是我寫的?
少頃,安厭又問道:「我之前還寫過什麼詩嗎?」
申容膝輕輕搖頭:「這妾身便不知了。」
安厭卻想起了進長安時,聞人景衡所吟殘句。
皆苦炎熱,我愛夏長。薰風南來,殿閣微涼
諸多令他覺得無比荒誕的念頭在他心頭浮現,久久失神。
「安公子,可是想起了什麼?」申容膝想起早先聞人錦屏囑咐自己的事,不由擔憂地問道。
「」
安厭無聲地將紙卷重新折起,隨後遞給了申容膝。
「安公子,你想起什麼了嗎?」申容膝再次問道。
安厭輕輕搖頭,神色平靜:「沒有,我還是我,我不會變成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