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兄一去,這縣城真如空了一角啊!」
陸淇放下飯碗,輕聲嘆道。
距離那場海戰已經過去一個月,天氣暖和起來了,餘江又逐漸恢復了鹽船往來、遊船如織的繁忙景象。
天空飄着毛毛細雨,時節已經將近清明節,這幾日衙門裏也稍得空閒。
本來陸淇有主簿與驛丞雙重職務在身,工作千頭萬緒難以梳理。
但好在,崔同知見余縣衙門缺人,便派了手下一名幕僚來做典史,王長運又從王氏子弟中挑選了得體者從旁協助,以及吳知縣的傷勢漸漸好了,才算讓日常俗務得以安穩開展。
如此,經過一個月的磨合,陸淇竟然也將兩邊的工作安排妥當,乃至於擠出時間來遷顧別處。
比如昨日,陸家村來人送信,說到吉日將至,請陸淇回村參與遷墳儀式。
「淇兒這個月每日裏早出晚歸的,實在辛苦了。」陳銀兒往陸淇的碗裏夾了塊肉,滿眼溫柔地放下筷子。
陸淇揉揉肚子:「嫂子,我真吃不下了。」
陳銀兒作勢一皺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又要忙那麼多公務,不多吃點怎麼行呢?」
陸淇只好把肉扒拉進嘴裏,嘟囔着:「嫂子比我還小一歲,才是長身體的時候」
「嗯?」
陸淇趕忙收聲。
推開門,清晨潮濕的空氣帶着蒙蒙陰雨,便飄到了陸淇臉上,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心曠神怡:「好一場沾衣欲濕杏花雨!江南風光四時不同,堪稱極妙呀。」
陳銀兒正拿着一把傘出來:「妙什麼妙?回南天處處都結露,擦也擦不盡,不擦又容易滑倒,衣裳又晾不干,這兩日牆角都要生霉了!」
邊吐槽着,兩人邊快步往外走去,這會兒時候尚早,可得趕緊出城回村,否則萬一被人堵住,只怕難以脫身。
好在今天下雨,那些人大約是起得遲了,陸淇兩人才安然無恙地趕到江堤上,乘上了一艘蓬船。
船身隨着水波微微搖晃,隔着輕盈的雨幕向餘江兩岸望去,楊柳如煙、草色如霧,水天都浸潤在雨聲中。
「客官往陸家村去,可是返鄉?」艄公搖着櫓,笑道。
陸淇點點頭:「是啊,有一陣沒回去了。」
「哎!」艄公起了興致:「你們陸家村最近出了個叫陸筠的秀才,你可認得?」
陳銀兒頓時回頭看了看陸淇。
見陸淇沒有回答,那艄公自顧自地繼續說着:「啊呀,我老頭子都聽見人家談論了,你個小後生消息怎的這樣不靈通?
他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前陣子那些來犯的倭寇你記得不?都是讓他給打跑的,現在已經給衙門裏招進去做老爺了!」
「這樣啊。」陸淇附和了一句,陳銀兒掩着嘴偷笑起來。
艄公聊的興奮,連搖櫓的手都快了些:「小後生你們一定是剛回縣吧?回頭到小茶樓聽聽書,這故事連北邊來的人都聽說過了!
哎?我記得陸筠陸老爺也是陸家村人士,你與他是同鄉?」
「啊,是的是的。」
「太好了!老頭子今兒也算沾了沾陸老爺的才氣!」艄公頓時樂得合不攏嘴:
「客官你可知陸老爺長相如何?只聽說長得活像美周郎,要是能親眼見一見就好了。」
「呃」陸淇尷尬地展開扇子,微微擋住臉:「傳話的人多了也就誇張了,我覺得倒也沒那麼好看」
陳銀兒已經快壓不住笑,一張俏臉都憋的通紅。
等到了陸家村時,正看見河堤上站着兩列披蓑戴笠的村民,隊列前坐着顫巍巍的陸太公,向河面上翹首以盼。
「咦?他們在等誰呢?」艄公把船靠過去。
卻見陸淇撐着把傘,與陳銀兒一起鑽出船蓬:「他們是在等我。」
這時岸上的陸氏族人也發現了陸淇,喜上眉梢地高喊「回來啦,回來啦」,陸太公緊走兩步到河堤邊,那邊便有兩個小伙子跳進水裏幫忙牽繩引船。
「陸主簿回來啦!還有銀兒丫頭,來來來,先喝盞茶歇歇。」陸太公不住地點頭笑道。
陸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