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章 馬老爺

    「這裏是一千兩銀票,你不管拿去哪個銀號,都能立即兌現。」寧容獰笑道。

    「我以為寧容公子說的彩頭,是三千兩。」陳景眼神有些失望。

    「一千兩的彩頭,已經足夠了。去年我和榮州的小王爺斗詩,也不過三千兩的彩頭。」

    「我的夫子對我說,讀書人要有風骨。哪怕我陳景明知要輸,也當迎難而上。不過還好,寧公子的彩頭裏沒有馬車,到時候我輸光光了,還能做個趕馬夫,賺口吃食。」

    「那就再添一輛馬車。」寧容收起摺扇,面色譏笑。

    「好的,就捨命陪寧公子了。對了寧公子,像我這樣正直的人,不需要寫公證了吧?」

    「來人,來個人,寫份斗詩的公證!在場的人,也都可以作證。」寧容的語氣,明顯透露出一絲瘋狂。

    陳景終於露出笑容,重新坐了下來,捧起了茶碗。要做京官是吧?京城四俊是吧?不好意思,爺爺是天上來的。

    陳景的模樣,讓寧容沒由來地心頭一慌。

    「以示公正,小書生你選個人,讓他出字。」

    陳景沒有拒絕,有利的事情肯定要做。

    他選了一個長面皰的年輕讀書人。

    「寧容公子,我一直很佩服你,希望有一天,我張天才也能成為像你這樣的人。我一定好好讀書——」

    「說字。」寧容語氣不悅。

    「寧容公子,還請洗耳恭聽。不過在此之前,我作了一首小詩,希望能得到寧公子的指教,幫忙潤色——」

    「快說字吧。」

    「寧容公子是春字。」

    坐在椅子上的陳景,哪怕用腳趾頭來想,都猜出是「春花秋月」哪一類。

    不出所料了。

    「小書生,你看?」

    「我先來吧。」陳景回頭笑了聲,「我家娘子飯要做好了,再磨蹭下去,都擱涼了。」

    屋子裏,宋鈺莫名地心頭一動。

    「怎個意思?」寧容睜着眼睛。他發現面前的小書生,簡直是信心百倍,那隻手,都開始往銀票抓了。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陳景將銀票抓入懷裏。

    寧容顫着身子,不敢相攔。他雖然倨傲,但陳景嘴裏的詩,意境之深遠,已經讓他汗如雨下。

    屋子裏的宋鈺,更是驚喜地走出屋子,只一下子,眼角便摻上了淚花。

    於山不識字,但也看得明白,自個東家都手抓銀票了,肯定要贏了。激動地抱起刑小九,甩了八個圈圈。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整個塘村的天空,仿佛都迴響着陳景念詩的聲音。

    陳景停下腳步,也停下了聲音。

    「寧公子,夠不夠,要七律嗎?」

    「不要要。」寧容整個人,已經呆若木雞。面前的陳景,這些絕美異常的詩句,分明是想都不想,直接出口成章了。

    一想到那句話,他便不由得面紅耳赤。


    天下才氣共一石,我寧容獨佔八斗。

    當寧容還在想着,陳景已經開始了第二輪的碾壓。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歸。」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圍觀的人群中,那位張天才已經跪倒在地,衝着陳景磕頭叩拜。

    宋鈺走回了屋子,坐在竹凳上,不時激動地揉着眼睛。

    寧容像見了鬼一樣,整個人踉踉蹌蹌,直至狼狽地摔倒在地。

    「看來是我陳景,略勝一籌了。」

    聽見這一句,寧容更是被激得喘不上氣。你這叫略勝一籌?我從頭站到尾,連個韻腳還沒想好,便已經輸到姥姥家了。

    「公子,公子!」

    旁邊的幾個家奴,哭咧咧地開始掐人中。

    「走,走!離開塘村。」寧容被攙扶起來,哆嗦着吐出一句。原本這一次,是要來塘村暫居的,不曾想,臉兒都丟光了,哪裏還呆的下去。

    「啊,寧公子,馬車,馬車啊!是你自個說的,彩頭裏有一輛馬車呢。」陳景急忙大喊。

    剛被扶起來的寧容,又被一激,「哇」的一聲,一下子嘔出血來。

    「小九,你別傻樂了,趕緊把馬車牽回來。」

    「東家,我喜歡你!」

    「喜歡你娘,趕緊的。」

    看着前方逃離的馬車,陳景露出了笑容。才一下子,又多了千兩銀子入帳。

    「陳景公子,我叫張天才,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寫出像你這樣的詩,大家都住在塘村,你一定同意我拜你為師吧。」

    「不同意。」

    「於山,把人趕走。」

    陳景呼了口氣,穩穩地坐了下來。雖然有木秀於林的風險,但不管如何,這一千兩銀票的彩頭,實在是太大了。

    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行事。

    「陳景,你為何突然這麼厲害。」宋鈺走過來,臉上除了激動之外,還有着一份疑惑。

    「那會我在春樓里,被人敲了腦袋然後,稀里糊塗的,一下子就變得聰明了。」

    宋鈺沉默了會,終究沒有追着問。在她的心裏,一直有着望夫成龍的想法。

    「陳景,今年會有大試。或許,或許你能——」

    不僅是秀才,甚至是榜甲,探花,狀元。

    「宋鈺,我對你說過,我不想考秀才,至少現在不想入仕。」陳景想了想開口。

    王朝風雨飄搖,新政舊黨不知要斗到什麼時候。

    衛鞅變法,舉世之功,尚且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這千千萬萬的兇險下,沒有背景,很容易死在裏頭。

    按着他的想法,最安穩的,便是先立族,成為門第之戶,有了私兵門客,偌大的家業,到時候,不管是自保還是其他的,也有了一份底氣。要知曉,如今的大冉王朝,是門閥林立,隱約有抗衡王朝的底蘊。

    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在還能選擇的時候,最好先看清方向。

    「宋鈺,你希望我成為寧容那樣的人?踩着家奴的背下車,然後寫幾首歌頌盛世的詩文,跟着去附庸風雅,跟個傻子一樣去捧臭腳。」

    宋鈺抬起頭,眼睛忽然有了光。她忽然覺得,自家的小相公,在以後,或許會成為了不起的人。

    「那不是我的路。」陳景鄭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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