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章 百騎信使

    調入左關之後,只隔了兩日,陳景的第四哨夫壯營,領到了第一個軍命。

    這一樁的軍命,是魯繡親自過來談的。

    陳景幫着倒了一碗熱水。

    「陳景你瞧着,我南方的兒郎們,操練得有模有樣。」

    左關後的空地上,已經搭了一個簡易的練兵場,除開那一萬的營軍,餘下的兩萬夫壯,每日都需要操練苦訓,掌握殺敵的技巧。

    只可惜時日太短,陳景甚至想像得到,這一場和狄國人的廝殺決戰,不知有多少人,再也回不到故鄉。

    放下水碗,魯繡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

    「李侯那邊,已經派了人過來,讓我左關的南方軍,想辦法去壺城一趟,與那邊抗狄的義士,聯絡一番。陳景,你或許不知,現在那邊的抗狄義士,在聽說朝堂出兵後,從原來的七千人,聚到了一萬多人,算得上是一股大軍。」

    陳景心底一個「咯噔」,魯繡來找他,那就意味着,這聯絡的任務,是打算交給他了。

    要知道,風龍關離着被割讓的那三城,並不算近,往左面一直走,至少有七八十里,最關鍵的,是這一段的路程,會有不少狄人的巡邏騎。

    「這是李侯的手書,你記得交給義軍的首領。」

    陳景沉默接過。

    「你或許心裏生氣,這麼多的哨將,為何要選你?」魯繡站了起來,「若我告訴你,這是李侯親自點的名,你會如何?」

    「陳景領命。」

    魯繡笑了笑,又安慰了聲。

    捧着手書,陳景微微皺眉。若是李充親自點他的名,這就不奇怪了,畢竟在京城那裏,大先生舉薦過他。約莫是,李充想通過這一次的事情,摸一下他的本事。

    「對了魯將軍,這一回帶幾騎?」

    「原先是五十騎,但我費了口舌,給你增到了百騎。不過,你只能從本哨的人馬中,挑選跟隨的人。」

    「多謝將軍。」

    毫無疑問,這是赴北之後,陳景迎來的第一個難題。北疆一帶,除開風龍關,還有不少的邊境小城,壺城便是其一。

    這樣的邊境小城,狄人哪怕打下,要藉此入中原腹地,還需要翻山渡江。遠不如風龍關,只需攻破,便能順着官道,一路殺去中原腹地。

    但並非說,這種邊境小城可以拱手相送,若是都讓狄國地佔領,只怕會對風龍關,形成夾擊之勢。

    忠勇侯李充,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會立即派人過去。

    「百騎?」聽到這個數字,唐傲臉色一驚。

    「東家,狄國的巡邏騎,規模大一些的,可有千騎,哪怕小一些的,也有四五百騎。這一路過去,只怕兇險異常。」

    陳景何嘗不知。但這樁軍令,說到底是李充下的,更像是考究他的本事。若是怯了敗了,哪怕是大先生的舉薦,估計李充也對他沒興趣了。

    「唐傲,除開莊子的二十人,你另挑八十補夠百騎。」

    「東家,幾時出發?」


    「亥時。」

    亥時,則是夜晚十點左右,趁夜奔襲,說不得能避開狄人巡邏騎的目光。

    陳景原本還擔心,這一路嚮導的事情。但好在和馬匹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個識途老卒。

    這兩老卒,會跟着百騎同去。

    風龍關上,負着手的李充,沉默而立,久久凝視着關外的物景。

    「十七歲那年,我第一次來漠北,在那會,風龍關還是一座小城,這幾十里的長牆,也還沒有修築。風龍關外,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我中原大冉的疆土,有數不清的百姓,會帶着官坊的文書,出城植樹開荒。」

    「那時候的狄人,雖然勢頭很兇,但還不敢隨意和大冉開戰,只在秋掠的時候,拼命地掠奪人口與糧草。但你瞧着,我今年不到六十,才短短三十多年的歲月,我大冉,便已經千瘡百孔了。」

    身邊跟隨的幾個將軍,都沉默垂頭。

    「我不管什麼大先生,又或者什麼八大家,我需要做的,是護住這片王朝的山河。先帝去時,我也曾跪在寢殿外,聽着殿裏傳出的嘶咳,那時候我就起誓,吾李充,定不負先帝知遇之恩,守住這中原河山。」

    李充老態的臉龐上,一雙眼睛驀然睜圓。八大家以莫須有的罪名,逼他卸職將位,大先生又四處奔走,苦諫陛下,才讓他重新起用,作為赴北軍的統帥。

    但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私怨與私恩,唯有護住大冉,殺盡敢動搖王朝根本的人,才是真正的忠義。便如他的侯爵封字——忠勇。

    久久,李充才收回目光,往回走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派去壺城的快騎,如何了?」

    「那位南方軍的小哨將,說要趁夜出城,先避開第一撥的狄人耳目。」

    「可是叫陳景?」

    「如老侯爺之言。」

    李充閉了閉目,「便當我李充,還了一樁趙生牛的人情。若是個軍旅塗金之輩,妄想借這次機會,取得軍功回去領賞,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侯爺英明。」

    「趙生牛說,他在蠻山立過奇功,是個有本事的人,言語之間,似想讓我升為營中幕僚。但這為三軍定策的事情,豈能兒戲。陳景,你便讓我睜眼,好好看一看你的本事。」

    「老侯爺,狄國的神鹿國師,在早些時候,便已經切斷了風龍關與壺城的信道,而且還在壺城附近埋了大軍。先前派出去的幾撥信使,都死在半途了。若這位陳景沒有意外,極可能也會戰死殉國。」

    「這風龍關內外,死的人可太多了。但壺城那邊,終歸要派人去的。」李充仰面朝天。有沙風乍起,吹得他銀髮飄舞。

    「山河泣血,北疆告急,上到銀蒼,下到束冠,若不捨身衛國,這偌大的中原,何來安康與喜樂。」

    「出城!」

    夜色之下,百騎的人影,並沒有掛馬燈,只穿着薄甲,帶着刀弓,便循着風龍左關打開的門縫,急急奔了出去。

    騎在馬上的陳景,在急奔之中,匆匆回頭。後方的風龍關,只在幾個片刻之後,迅速化成了黑夜。連着城頭上的火盆,戍守的火把,也漸漸變得看不清。

    唯有那幾座高聳的瞭望戍樓,依然在月光的沐浴中,留下最後的輪廓。這一下,陳景終於明白,袁四橋話里的「南望戍樓破北狄」是什麼意思。

    「緊——」

    「吼!」

    百騎的人,高高打起韁繩,動作密集,讓胯下的馬,以最快的速度,往西面的壺城一路奔行。

    若沒有意外,若沒有遇到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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