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章 農家子趙生牛

    夜深去,整座平安鎮,仿佛成了死城一般。二三條野狗循着氣味跑來,約莫見着人多勢眾,又不甘地吠了一聲,一下子掉頭跑開。

    「這野狗兒身上,還帶着血腥氣。」邢小九凝聲道,「東家,你說會不會城裏死了人,還沒埋好,便被野狗刨了?」

    陳景沒有回話。如今的平安鎮,已經到處狼藉,死人已是常事。為今之計,先尋地方安頓。再聯絡城裏的人手,配合外面袁四橋的人,讓大先生離開這座鎮子。

    當然,關於被捕入獄的夏崇,陳景一刻也不想等。

    「陳兄,你自小在這長大。你便說,現在往哪去。」

    陳景想了想,轉過了頭,看向一臉疲憊的大先生。袁四橋並沒有和他說聯絡的事情,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已經有人在做。

    果然,在大先生身邊。那位不苟言笑的死衛,對着陳景點了點頭。

    「莫急,我沿途留了記號。城裏的義士,會很快趕來。陳兄弟,不如先尋處地方,暫做休息。」

    「正有此意,先跟我走。」

    似近非遠,隱約還聽得到營軍巡邏的腳步聲,以及更夫的號子聲。剛走出院子,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聽得幾聲廝殺,卻很快消失殆盡。

    仗着熟悉長巷,陳景帶着幾人,繞到了一個偏僻的破院裏。

    袁四橋那邊還沒有信號,這種光景之下,陳景並不敢帶着大先生,貿貿然趕去西城門。

    「外頭都是營軍。」那死衛叫黃虎,有辨聽的本事,此時瓮聲瓮氣地開口。

    陳景皺了皺眉。雖然入了城,但整座平安鎮裏,依然是危機重重。才沒有一個時辰的功夫,至少有三撥營軍,在附近巡邏而過。

    「大先生,身子如何?」

    「無事。」大先生笑着開口,身子依然正襟危坐。唯有旁邊的黃虎,神色一下子變得黯淡。

    「東家,你聽外頭。」邢小九走回來,語氣帶着焦急。

    等陳景豎起耳朵來聽,才發現在破院的周圍,忽然響起了陣陣打更的梆子聲。

    「三更天了不對,他打了四梆。」在旁的太史青,忽然站起身子,和陳景面面相覷。

    三更報時,一慢兩虛,只有三梆。而外頭的更夫,卻多敲了一梆。

    要知道,古時的時間參照,白天以日晷為主,而晚上,則由更夫打梆報時。一般來說,如更夫這營生,幾十年如一日,幾乎不會出錯。

    死衛黃虎一下子明白,迅速站起身子,掠了出去。不多時,便帶着一個更夫模樣的人,急匆匆走了回來。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更夫李童,見過大先生!」

    「有勞義士。」

    更夫點點頭,又環顧了左右,打量了陳景幾人。

    「幾位稍待,我即可去通傳聚義的人。」

    陳景原本還擔心,更夫會有問題。但還好,在不久之後,便陸續有十幾個義士,齊齊趕到了破院。

    有遮着竹笠的江湖人,有鎮子裏的趕馬夫,有書生士子,有獄卒,連城南的一個老花娘,居然也抓着一柄匕首,跟着趕了過來。

    陳景看得出奇。該是怎樣的一股力量,才讓這些人聚在一起。

    「陳兄,你可知當初你拾到的木盒,裏面是什麼?」

    「是什麼?」

    「便是聚義人的名單。」


    「為何不燒毀。」

    「袁總舵主的意思,他不想讓這些人,生而無名,聚而無義。他說,這些人當得天下英雄,若忘了名字,以後不好祭拜。」

    「明白了。」

    陳景點了點頭,重新陷入沉思。他現在,需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帶着大先生離開。

    還是那句話,袁四橋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若只是從東到西,護送出城,這事情根本不用大費周章的,讓他入局。

    或許在袁四橋的心底,還有着某種顧慮。

    「陳兄,現在如何做?」

    「先等袁總舵主的烽火信號。」

    陳景揉了揉額頭,趁着還有些時間,他並沒有廢話,直接將袁四橋給的黑木牌拿出來,冷靜地放在地上。

    「可有獄卒?」在先前的時候,他便看見了兩個獄卒。約莫還在當值,卻一下子跑了過來。

    兩個獄卒認出黑木牌,走到陳景身邊拱手。

    「捕頭夏崇,如今可在大牢裏?」

    兩個獄卒臉色一怔。

    「莫問,他也是一名義士。」

    「這位兄弟可是姓陳?」

    「正是!」陳景聲音激動。

    「那好說了。夏捕頭在牢裏,時常會說起陳兄弟的事情。最近局勢太亂,他還拜託了我,讓我去尋你,交代你幾聲,先趕緊離開平安鎮這裏。」

    陳景垂頭,眼睛發紅。在他的印象中,夏崇一直都像兄長一樣,對他循循誘導。

    說話的獄卒笑了聲,忽然走了出去。約莫在小半個時辰後,才重新回來,昏色下,還攙扶着一個趔趄的人影。

    只看到那個人影,陳景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被攙扶的人,正是夏崇。此時穿着牢服,渾身都是血跡,雙手十指,如太史青所言,已經被竹刀挑了甲蓋,艱難地虛張着。

    「陳兄弟」夏崇抬起了頭,眸子裏依然有光,衝着陳景,擠出了一絲笑容。

    「夏捕頭,先坐下。」

    「我等二人,向來知曉夏捕頭的大義。那許陵君被拂了臉面,想着將夏捕頭在牢裏打死。我等想辦法保了下來。我擅長口技,這一次要去聚義,便假傳上頭將軍之命,又殺了三個礙事的獄卒,將夏捕頭救了出來。」

    「多謝。」陳景鬆了一口氣,扶着夏崇,坐到了角落裏。他已經有計劃,等護送大先生離開鎮子,便想辦法帶着夏崇回馬場,哪怕花費千兩銀子,都要給夏崇換一個身份,安穩地活着。

    「若陳兄弟有難,我大抵還能握刀的」夏崇咳了聲,身子便無力地癱下,重新昏了過去。

    陳景剛要解下袍子。

    卻發現,旁邊已經有一雙枯瘦的手,將一件大氅,遮在了夏崇身上。

    他回過頭,看見了大先生疲憊且瘦削的臉龐。

    「這世道里,敢去爭道理的人,都算得一場英雄。」大先生沉默了下開口。

    陳景抱拳。

    在破院裏,另外的十幾個人,也紛紛昂起了頭。便如他們,在人生里,約莫都遇到過各種事情,看過人間的腐朽。才會弔着腦袋,才會撿了刀,才會想保住王朝的最後一盞明燈,立於天地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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