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山能去哪兒?他去了廢棄的大隊牛圈,打算在那湊活一宿。
今晚,讓他爹好好想想,他自己也好好想想,到底他對桃小蹊是報恩還是男女之情。
可是老天像是有意考驗他,還沒等他想明白,大哥李南林跑來,失魂落魄地說他們的爹喝了農藥,已經口吐白沫了。
那一刻,李南山一閃而過兩個字:認命。
一家人手忙腳亂把李老漢抬上拖拉機,李老漢憑着最後的意識固執地拉着門把手不肯松,李南山終於撲通一聲雙膝着地,鄭重地承諾道,「爹,我不娶她了。」
李老漢這才鬆了手,任由他們拉去了。
可是老漢喝的藥多,到了醫院已經不省人事,衛生所的醫生一看,就擺了擺手,「我們這治不了了,去縣醫院吧。」
李南山背着他爹沒命地往前跑,等老二把拖拉機開過來了,爺幾個坐上拖拉機直奔縣城。
此時已經夜深,拖拉機洪亮的聲響響徹在無邊的曠野,像是索命的無常,李南山扶着他爹,一雙幽深的眸子沉入夜色,被黑暗完全吞噬。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鬧出了這樣大的動靜,整個饅頭村都驚醒了,紛紛來到李家問發生了什麼。
家裏就剩下三個女人帶兩個孩子,李婆子嚇壞了,又還在極度的擔憂中,無心回答;大嫂呢,挺着個肚子,在家裏又是沒啥存在感的,大家也不問她,於是紛紛湧向了二嫂。
大嫂給二嫂使了個眼色,讓她別說,可是二嫂向來愛出風頭,好不容易成為焦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地嘴巴一張一合,全都往外禿嚕了。
只不過她改了一下故事的情節,變成了桃小蹊死皮賴臉麻纏着小叔子李南山,南山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被迫同意,公公李茂財接受不了桃小蹊這樣一個巫女,不得不服毒自殺。
楊榮枝講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大嫂周蘭聽得心驚膽戰,坐立難安,她曾試圖為桃小蹊辯解兩句,卻發現壓根沒人聽她的話。
隨着楊榮枝的滔滔不絕,桃小蹊的污名再加一條:淫婦!
這時候還有點自主思維能力的人就聽出不對勁了,問道,「小蹊一直以來可是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啊,以前她男人孫旺財那樣亂搞,她也沒說啥,照樣洗衣做飯伺候孩子和丈夫。」
「那是以前,你們難道沒發現自從她死過一次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她哪裏系過頭巾,你現在看看,不僅頭巾是紅色的,有幾次我還看見她抹口紅了呢?從她身邊經過,還有雪花膏的味道,你們說,正經女人會這樣嗎?你們中的哪一個這樣?」二嫂義憤填膺道。
「就是,我有次也聞到了,怪香的。」有人附和道。
「你還敢聞,仔細勾了你家男人的魂,所以我說啊,今日的桃小蹊已經不是往日的那個桃小蹊了,她丈夫被她克進了大牢,婆婆也瘋了,你看孫家還剩下個啥,啥都不剩了,這女人不是巫女是什麼?」二嫂趁熱打鐵道。
眾人一陣唏噓,紛紛後怕起來,慶幸自己沒被巫女盯上。與此同時,他們又開始為李南山痛心起來,可惜了這樣一個好後生,可惜了。
桃小蹊一覺醒來,整個饅頭村都唯恐避她不及。她去曲水河洗衣服,還沒走到河邊,那些村婦們就撿起衣服見鬼似的逃離了現場;她去挑水,不論男人還是女人見着她,也不管挑沒挑着水,挑起水桶都跑了。
桃小蹊叉着腰愣在原地,「這都是怎麼了?」
大嫂圍着頭巾,遮着臉畏畏縮縮小心翼翼走過來,「你跟我來。」
桃小蹊愣了一下,她好像說了以後都不理李家人的,可是看周蘭的樣子,像是有很着急的事,算了,聽聽無妨。
周蘭一直走,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停下來,拉着桃小蹊躲進麥垛里,又神色慌張地向外張了張眼。
「幹嘛呢,你被人跟蹤了?」桃小蹊就問道。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不知道你現在都成饅頭村的頭號公敵了。」
「公敵?還頭號?到底發生了什麼?」桃小蹊仍沒正經當回事。
周蘭就把昨晚李南山和家裏人吵架,然後公公喝農藥,再到楊榮枝怎麼說的她都一股腦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