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正午,若在往常,城中的酒樓小館正是賓客滿堂之時。
然而今日,沿街鋪子卻早早關緊了門,就怕身染疫症之人上門。
謝雲州入城的時候,只覺過往繁華的盛京好像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座死城。
這是他造下的孽。
因為一時的心軟,因為一時的自信,所以造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往前走了一段路,突見一群人鬧哄哄從一家醫館跑出來,如強盜一般,人人手裏都捧着幾包藥。
這是離城門最近的一家醫館,那坐館大夫,謝雲州也是認識的。
醫術算不上高明,但藥價極高,不是誠心懸壺濟世之人。
百姓們搶走藥後四下逃走,那坐館大夫一時間也不知該去追哪個,心裏一急,一屁股坐到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這叫什麼事兒啊,我還等着靠那些藥救命呢,這是天要亡我啊!早知那兩個人染有疫症,我死都不會救他們的!」
謝雲州聞之一頓,戴着面罩闊步上前,於坐館大夫三步之地停住。
「你方才說,你救了誰?」
坐館大夫認出他,頓時嚇得慌了神。
「謝侍郎,求您饒命,草民真不是誠心的,這一切都與草民無關啊!」
謝雲州皺着眉不耐煩道:「你把話同本官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坐館大夫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治自己的罪,忙將前幾日發生的事同他說了。
「那對老夫婦只說人是他們在樹林裏撿到的,受了皮外傷,只讓我幫忙包紮,別的我也沒想那麼多,哪料當天夜裏,他們就死了。」
「徒弟懷疑是我的藥方害死了他們,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我這醫館也幹不成了,所以我們就連夜把那兩個人的屍體扔到了後巷,哪想沒過多久,城裏、城裏就成這樣了」
坐館大夫說到這兒,忍不住拂袖抹眼淚。
「那兩人臨死前,往我徒弟臉上吐了不少血,當時我們都沒在意,可不成想他們死後的第三日,我徒弟也開始渾身生熱,沒挺過兩天就死了。」
「我、我怕是也快不行了,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城裏的百姓竟然趁我生病,來鋪子裏搶我救命的藥,真是可恨至極,可恨至極吶!」
謝雲州凝神聽着,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大夫治病救人,本就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醫術不精,未能及時診斷出那二人除了外傷之外,還有更嚴重的病症。
事後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和醫館,更是直接將兩個流民的屍體遺棄,由此引發了今日之惡果。
他能說什麼,怪這愚昧無知又自私自利的坐館大夫太可恨嗎?
不是的。
追根究底,真正的源頭還在他身上。
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想法子解決盛京城的疫災才是最要緊的。
謝雲州凜凜神,從馬背上扯下一塊藥布扔給那坐館大夫。
「蒙上你的口鼻,即刻出城去八里坡的營地找莫大夫,你的病症還不是很嚴重,他自有法子救你。」
坐館大夫聞言,連連點頭稱是,用藥布蒙住口鼻就跑了。
謝雲州翻身上馬,本想進宮將城內的情況同皇上細說清楚。
哪料走到半路時,卻看見一幫乞丐正沿街搶貨,挨家挨戶地上門搶東西。
此處離沈靈毓的鋪子很近,謝雲州凝目沉思一瞬,隨即打馬去了「九霄」。
剛到路口,就見一伙人舉着棍子在敲「九霄」的門。
謝雲州直覺不妙,側身跳下馬,正欲上前將那些人趕走,轉眸卻見兩個人影站在鋪子拐角處時不時地探頭觀望,可不就是沈靈毓和她的婢女澤蘭。
謝雲州眉一挑,負手轉身,不多時便到了二人身後。
澤蘭最先瞧見他,面上冷不丁一驚,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他一掌打暈了。
沈靈毓聽見動靜,下意識回頭,一眼就看見澤蘭在地上躺着。
「啊!」
「是我!」
耳邊傳來謝雲州的聲音,讓沈靈毓慌亂的心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