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塵土和硝煙散去,所謂的「內爾森堡壘」以一種凋敝而醜陋的姿態,把它現在的樣子完完全全地顯現出來。
曾經完整的山體,和埋藏在地下的暗堡,現在已經被整個炸開,散落得到處都是,就像是被笨拙地切開的蛋糕。而散落在這些混凝土碎片和石塊之間的,則是一片又一片土黃色。
安德曾經很喜歡煙花的味道,從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對過年時空氣里那種略帶刺激性的氣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現在,他卻不敢多聞這片戰場裏瀰漫的空氣,因為它還包含着另外一種氣息。
那是一種血腥的氣息,甚至可以說,是烤肉的氣息。種種噁心至極的味道夾雜在一起,讓他腦袋發暈,不得不伸出手捂住口鼻,希望這能讓自己感覺好一些。
那些NCR的高級軍官似乎對這種味道沒有什麼異議,他們行走在瓦礫和土塊之間,以一種略帶冷漠的感覺審視着周圍的一切。在他們身邊,有排列整齊、還未被蓋上白布的士兵遺體,或沉默不言、或撕心裂肺慘叫的傷兵,還有來回搬運物資的忙碌的身影。
出於安全考慮,奧利弗甚至沒有想過到2號高地的地堡里轉一圈,看看這兄弟會的佈置有什麼魔力,居然能把NCR的人山人海阻擋在幾百米外的地方近半個小時之久。
不過他自己不去,不代表他手下的軍官和參謀們可以倖免於難。他們同樣親眼見證了那天崩地裂般的一幕,如今面對完好無損的2號高地,各自心裏都七上八下,不知道兄弟會會不會在這裏也放個大摔炮。
不過有諾頓在這裏盯着,他們也沒法划水,只能乖乖地帶上E連的士兵,走進2號高地的地堡。而最終他們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最值錢的繳獲也不過是一把高斯步槍。
現在的奧利弗失去了往日那種驕橫的姿態,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瓦礫之間行走,時不時還會被絆一下。看得出來,他是被之前的情景震驚到了,這樣的慘烈場面,在NCR與兄弟會以往的戰事中,也是不多見的。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完全失去了勇氣,恰恰相反,奧利弗現在就要做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把第四營的士兵集合起來,發表自己的演講,表揚士兵們的勇氣,號召他們再接再厲。
這一點,安德其實不太明白,不過後來和豪斯聊起時,豪老闆卻表示能夠理解。
「現在場面已經這麼慘了,你再不把軍心穩住,後面打太陽神一號的時候,士兵們就不會想着『就這樣了,決戰來了』,而是『靠,之前都打那麼慘,這次恐怕完了』。」
事實就是這樣,而奧利弗也罕見地收起了平日的銳氣,在這次即興的演講中表現得相當克制與深沉。真的,如果這時候他還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怕不是要吃一顆5.56毫米子彈。
在表演完之後,他帶着NCR的團部軍官和安德等人,登上了已經化為廢墟的1號高地。他站在原本是機槍口的位置,從殘垣斷壁之間站起來,踩在一塊石頭上,擺出一個看似帥氣的樣子,望向遠方。
「就是這裏了,就這個姿勢。」
身後的戰地記者心領神會,蹲在地上稍微抬高鏡頭,對着奧利弗的背影來了一張照片。恐怕幾天之後,這張照片就會出現在加州本地的報紙上,還會有這樣的標題:
「李·奧利弗少將望向他的下一個目標。」
這一幕讓安德稍微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白白胖胖、戴着金絲眼鏡、操着湖南口音的人,站在彰武縣火車站站名牌前,帶着自己的答案向記者提問。
「終於來到這一步了。」奧利弗喃喃自語道,「2年過去,所有的努力都有了結果。各位,現在的太陽神一號,已經離我們近在咫尺了,它就在地平線的遠端,就像樹上的蘋果一樣,一伸手就能抓到。」
聽到這番恬不知恥的話之後,諾頓上校隱秘地翻了個白眼,而安德真的也有類似的衝動。所謂地平線,就是能看到卻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無論如何,NCR現在都可以宣稱自己佔領了太陽神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