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洲城中,羊羹鋪里匆匆一見,冬珠反覆問了江櫻是否要立即動身隨她一起前往筠州,得了江櫻的無視之後,也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帶着手下離開了鈺洲城。
——只是因為手下的一句耳語,連早飯也沒顧得吃,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這幅情形實在讓江櫻很難不去懷疑她此行不是出於逃命。
但眼下,她也沒有心思再去過問冬珠的事情。
她現在滿腦子都亂成一團麻了。
「現在怎麼辦?來都來了,去不去瞧瞧?」
客棧中,華常靜剝着橘子,口氣雲淡風輕,神色卻十分揶揄地問道。
坐在床沿的江櫻斜了她一眼,分明有些不高興。
畢竟是被半騙着過來的,換做誰也樂意不起來。
華常靜一直強調說她是忘記講了,但江櫻又怎會信。
「去不去啊?」華常靜似乎沒看到江櫻憤懣的小眼神兒,再次問道,眼神里仿佛是在說『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也想去的』。
江櫻似是賭氣一般,將手中的繡枕丟了過去,而後往牀上重重一趟,口氣堅定地說道:「不去!」
「誒?」華常靜勸道:「你不能為了證明尊嚴和骨氣,就這麼委屈自己啊?我保證不會笑話你還不行麼?」
「說了不去!」
江櫻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個度,一個鯉魚翻身滾向牀內側,兩隻穿着湖藍色印白梅繡鞋的腳搭在牀外沿。
「你這是幹嘛啊……?」華常靜哭笑不得。
「睡覺——」
江櫻將被子猛地一拉,蒙住了頭臉,聲音頓時悶減了許多。
華常靜聞言往窗外瞧了一眼。
正午的驕陽尚且十分刺眼。
「這個時辰睡什麼覺?」華常靜似乎起了極大的興致想要逗弄江櫻,明知她是出於賭氣根本沒可能睡得着。卻偏還一本正經地說道:「就要吃午飯了,不是說好今日晌午還去街西吃前日吃的葫蘆雞、菜疙瘩還有春捲兒的嗎?先起來吧,吃完回頭再睡就是了——」
江櫻默不作聲地在被子裏悶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華常靜被氣到了,華常靜靜觀其變了片刻之後,意料之中的便見這貨陡然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
就知道得中招兒。
還不了解這位麼。天塌下來。都得先吃飽再說。
「你去找石大哥的時候,別對他們說我也來了——尤其是晉大哥。」
江櫻面色認真地拋出這樣一句話,便又重新倒頭睡了。
華常靜:「……」
……竟連性子都改了?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然而饒是心思玲瓏的華常靜。卻也猜不到江櫻如此情緒的真正原因。
說生氣,江櫻自認是沒有多大氣性的。
畢竟她知道,華常靜這麼做是為了她好,想給她製造個不那麼刻意的機會來見晉大哥——以這種看似『湊巧』和『順便』的方式。好讓她一路上極盡放鬆,沒有壓力。
這種表面上的功夫。對於現在的她和晉起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
畢竟軍營之中,人多口雜。
這麼做,可以免去許多麻煩。
而起初知道自己被『拐』。江櫻也確實是有些不舒坦的,但歸根結底也不是什麼壞事……再加上華常靜此計的確也可以說是正中了她的下懷,所以還真是氣也氣不徹底。令人懊惱又無力。
她沒有出息這是公認的,她想見晉大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更不用說什麼會擔心被華常靜笑話了。
她追晉大哥的時候,鬧的笑話還少嗎?
況且事到臨頭,正如華常靜所言,來都來了,不去瞧瞧太可惜了。
但是唯一有一點至關重要的是——她害怕。
若她真跑去找了晉大哥,那晉大哥還不得劈頭蓋臉的教訓她一頓?
不知輕重、膽大妄為,不知顧全大局,花樣作死等云云……
至於厚臉皮,不矜持這一類的批評,她倒是早已不在乎了,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真相,說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但就算是厚臉皮,她也想努力成為一個讓晉大哥省心的厚臉皮。
罷了……
權當沒來過吧。
權當今日沒遇見過冬珠,權當不知道晉大哥就在數百里外。
權當這只是一場單純的吃貨之旅!
江櫻在心底重重地哀呼了一聲,緊緊地閉起了眼睛。
不甘,但別無他法。
誰讓她選擇了一條明事理的道路……
……
江櫻中午真的沒有起身吃飯。
這一點雖然已經令華常靜十分意外,但真正令她震驚的是,江櫻是真的睡着了……
且還是睡的很熟很沉的那一種。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的這麼香,究竟是出於哪一種心理?
華常靜自認腦補無能。
但想她還生着氣,而自己除了吃之外暫時又未想出什麼好的彌補方法,故而華常靜也不敢擅自叫醒她。
而這直接導致了江櫻一覺睡到了天黑,還沒醒。
「江姑娘還沒醒呢?」
客棧一樓大堂中,眼見菜就要上齊,卻還沒見江櫻的人影,俞叔頗為不解地問道:「平時吃飯就數江姑娘來的最快了,今日怎麼一反常態?中午公子出去吃飯的時候,江姑娘是不是也沒跟着去?」
華常靜點點頭,表情心虛而複雜。
看來是她低估這小姑娘了。
原本以為是一眼就能看到底兒,心思單純天真的姑娘家,哪個不想見心上人,卻沒料到,結果竟惹得她炸了一身的毛兒,大約是怪自己未經允許便自作主張了。
想來。這事她辦的的確是有不妥之處。
這些年似乎是替別人拿主意拿慣了,再加上處事上一直順風順水,潛意識裏便形成了一個『只要沒錯兒,什麼都能做』的意念。
錯是沒錯,可每個人的評斷怕是不同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的功夫,華常靜自我反省了許多,決心要與江櫻好好認個錯兒。可俞叔見她點頭之後卻擔憂了起來:「那這不對勁啊……江姑娘可是病了還是怎麼着?」
那麼愛吃的一個小姑娘。
要她接連兩頓不吃飯。那怕還是病的不輕呢吧?
這麼一想,俞叔的臉色更為擔心了……
「誒,病倒是沒病。」華常靜說話做事向來坦然。有錯就認,故而乾脆直言道:「是我惹她不高興了,她恐怕是心裏不舒服沒有胃口,這才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悶睡了大半日。都怪我不好。」
俞叔聽完更驚訝了。
362: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