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軍分會,當許朝陽率軍押送着俘虜趕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端坐在馬匹上的許朝陽身後,是兩個營的士兵列成兩排、卡車在隊伍中間行進的隊形,這次,他許朝陽的兵沒有上車,在車上的,全是被捆成一串的叛徒!
那一刻,李副主任正站在北平軍分會門口翹首以盼,當他看見一支隊伍由城外方向奔着這兒走過來,都不等看清馬背上的面孔,立即揮手喊了一聲:「是朝陽嘛?」
聲音中那份急切,跟初春一到五六點鐘就着急黑下來的天色似的。
「舅,是我。」
李副主任聽見聲兒就迎出來好幾步,略帶責怪的說道:「怎麼才回來!」
許朝陽有點沒聽明白,因為北方的老人很有意思,即便是擔心你也會用責怪的語氣說出來
「啊,打仗麼,這玩意兒誰有準譜。」
許朝陽隨口應答了一聲之後,李副主任惋惜道:「何長官聽到了平津鐵路打贏了的消息,帶着記者、士紳溜溜兒等了你足足一下午,你說你這孩子,一點都不知道抓緊,多好的機會,就這麼錯過去了。」
這回許朝陽聽明白了,李副主任是覺着許朝陽錯過了一個再次名揚天下的機會。
「舅,這事兒我還真想了。」
「想了不知道早點回來?」
許朝陽笑着回道:「我特地在城外磨蹭了一會兒,就怕你們心急,我琢磨着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咱們還不得私底下通個氣兒麼,萬一哪句話說錯了呢?」
李副主任再看許朝陽的時候,目光變了,他已經不是那個只知武勇,卻不識世事的莽夫了,在幹什麼之前竟然學會了思考,光這一點已經很難得了。當然,李副主任覺着難得的地方也不完全是思考,而是改變,有句老話兒可叫『三歲看老』,一個人想要改變有多難,他是知道的。
可李副主任還是沒誇他:「行啊,長本事了,這打贏了仗都開始騎着馬和你舅說話了。」
許朝陽趕緊從馬上下來,將韁繩扔給了通信兵,過來挽着李副主任的手臂用孩子般的語氣說道:「咋還挑理了呢?」
許朝陽沒在這件事上糾纏,托着李副主任的手臂跟哄自己家老爺子似的說道:「舅,這京城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我才去了大沽半年,就亂成了這個德性?」
李副主任嘆了口氣:「《塘沽協定》後,關東軍、駐屯軍按照協議迅速侵佔了察哈爾,由熱河、河北、察哈爾幾個方向對北平展開合圍,南邊還在鬧內亂,這種岌岌可危的時候,北平人心惶惶啊加上段春則這檔子事」
「何長官能不着急?」
「你啊,一會兒進去了少說話聽見沒,畢竟你這身份」
李副主任說的是29軍!
也就是說,這件事,何應勤沒準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這回他可算是陷入了泥潭裏。
這何應勤要是處理不好,他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沒準啊,還得毀了前途。
「舅,那咱們?」許朝陽在走動過程中,緊盯着李副主任的雙眼。
李副主任伸手拍了拍他托着自己手臂的手背,隨口說了一句:「越是到要亂的時候,越得把籌碼揣兜里拿穩了,這種時候,雞蛋就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你我甥舅就穩穩噹噹一人佔一頭,咬死了牙關說什麼也不表態,最後一個下注的人,總歸是要多些好處的」
李副主任見許朝陽沒說話,又督促了一聲:「聽見沒有啊!」
「聽見了。」
倆人這才步入北平軍分會的大門,順着大門一路往裏,前往了何應勤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何應勤正面對着地圖站立,雙手背在身後凝視,許朝陽跟着李副主任進屋就想往裏走,卻讓李副主任攔在身前的手給擋在了那兒。
「何長官,朝陽回來了。」
這聲算是通報的話語說出了,何應勤連頭都沒回,喊了一聲:「來。」
李副主任這才領着許朝陽走到了何應勤身後,而牆上那副地圖,則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東四省、察哈爾、冀東等地都貼着膏藥旗,膏藥旗下,是一個個藍色箭頭在劍指平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