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人影閃爍,許朝陽在山包上看見那些穿着屎黃色軍裝的鬼子頭也不回的奔跑,順着打斜的山坡直接往山下滑落時,他終於從半蹲的姿態打戰壕里徹底站了起來。
「當家的,我們打贏了!」
二姐興奮的湊了過來,用手推着許朝陽說道:「你發什麼愣呢!」
「我們幾個,打跑了好幾十個鬼子......」
許朝陽像是沒聽見似的,依然站在戰壕邊緣,向下望着。
「大哥。」
屈勇也回來了,帶着終於有了笑模樣的花兒,倆人跟去了寶局紅了多少倍似的,走路的姿勢都顯得招搖。
「兩輛卡車,一個擲彈筒、還有兩挺野雞脖子,和滿滿三個彈藥箱的備彈與一個彈藥箱的擲彈筒炮彈,您怎麼不高興啊?」
童蒙、餘明浩、劉根兒紛紛走到了許朝陽身邊那一刻,許朝陽一步踏上了掩體,蹲在了掩體上,拿後背衝着他們,望向滿地的屍體終於緩緩張開了嘴。
「我們......是打贏了。」他聲音很小,卻根本沒有任何興奮的神態。
「可不麼!」
「真打贏了。」
「實打實的給鬼子一個小隊打跑了。」
在眾人的附和聲中,許朝陽又轉回了頭:「誰知道?」
突然間,周遭的所有人都閉上了嘴,臉上的喜悅正在逐漸消失。
「日本子佔領了東北,世界盡知,打贏了老毛子,海外那個小島上舉國歡慶;出兵朝鮮、佔領寶島,在亞細亞令人望而生畏......」
「咱們呢?」
「在這片土地上用兩挺機槍形成了交叉射界,我在俯射位置開火,屈勇將機槍架在車頭,機槍子彈覆蓋之下,加上童蒙的飛雷炮,將鬼子打跑以後,還要面臨着更多鬼子的反撲,連這個山寨都得放棄......誰知道?」
屈勇儘管聽不太懂許朝陽在說什麼,可依然低下了頭。
周遭的勝利情緒好像消失了一樣。
許朝陽不是在打擊手下人的積極性,他是直到這一刻,才徹底看清了在東北抗日的複雜。
隨着日本人在東北的位置越來越穩固,向下的根基越扎越深,尤其是藉助偽滿立國,開始在愚昧的百姓頭頂上建立了虛假政權的合法性那一刻,老百姓好像看到了天下大勢似的,都選擇了低頭。
到了那時,打輸了你得跑,打贏了,你還是得跑!
不跑,就要等待着成群結隊的日軍反撲!
這是贏了麼?
贏了的結果應該是有人鼓掌,有人慶祝,有身後支持者的歡呼,可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許朝陽深愛着的土地上,他們,為誰而戰?
為那些不曾甦醒的愚民?
還是為那些在日後只要得到了你半點消息,都打算去偵緝隊換錢的漢奸?
又或者是恨不得拿棉被給腦袋裹住的百姓?
童蒙聽懂了,更明白了許朝陽那種即便打了勝仗,依然無人可以訴說的苦!
「連長,我可以逐級上報......」
許朝陽回頭看向了他,從掩體上蹦了下來,伸手搭在了童蒙的肩頭,問道:「報到哪?」
「磐石。」
他說的是磐石紅石砬子根據地,也就是1932年11月以海龍游擊隊和南滿游擊隊所成立的根據地,今年,馬將軍還會被任命為師長。
只是童蒙並不知道在這片看上去形勢大好,已經在各個城市有了市委、城市之外有了根據地的環境裏,馬將軍面臨的是什麼。
他面臨的是鬼子圍剿時,手下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面臨的是漢奸的一次又一次出賣,最終,就連死在了山林里時,胃裏都只剩下了樹皮,樹皮!
「那我們為什麼要打?」
餘明浩不理解的問出了所有兄弟心中的疑問。
許朝陽作為一個穿越過來的人,竟然在這時候有些語塞了。
他知道未來會有一個大時代的到來,還知道會有一個巨人站在東方巨龍的肩膀上揮斥方遒......
可也正因為他是一個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