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泉猛連忙道,「太后恕罪!」
「恕罪?你要哀家如何恕罪,今日若非哀家正好想去御花園散心,此刻還被困在火中生死難料!禁軍拿着不遜於邊境軍的軍餉,卻連守衛皇宮這點事都辦不好,哀家要你們何用!」
蕭令宜沉聲道,「祁指揮使,今日之事,禁軍必須給哀家一個交代!」
楊泉猛聞言,心已漸漸沉了下去。
禁軍里那些貴族子弟向來是看不上他們這些出身草莽之人。
但凡出了事,最後總是會被推到他們頭上,不論是馮濤還是前任指揮使,都是一樣的。
他在禁軍任職六年,已不知替他們背了多少黑鍋。
只是之前再嚴重也不過是受軍棍罰俸祿或降職,可這次不同。
一國太后差點被燒死,細究起來,怕是要抵命的
而祁鶴安,也和馮濤一樣出身望族。
他們不合,也並不是祁鶴安比馮濤善良,不過是為了權勢。
罷了。
楊泉猛閉了閉眼,有些絕望。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臣失職,請太后降罪,臣死不足惜。」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睜眼,祁鶴安正單膝下跪,一副請罪的姿態。
可明明,他才上任不過第四日。
要為自己開脫,多的是藉口,為何
蕭令宜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親自伸手扶起祁鶴安,「祁指揮使,你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哀家怎會讓你去死。」
她話鋒一轉,聲音冷漠下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鞭八十,以儆效尤。」
祁鶴安幽黑的眸子直視她,「臣,遵旨。」
火也在此時被徹底撲滅,有禁軍上前匯報,「稟太后,未有宮人傷亡,只損失了些珍寶器皿。」
蕭令宜點頭,又命人搬來把椅子坐下,竟是要當眾行刑。
她看向楊泉猛,「便由副都尉來行刑吧。」
楊泉猛愣了愣,不敢拒絕。
祁鶴安並未說話,沉默着解開腰封,將冬衣褪至腰部。
楊泉猛視線落在他背部,倒吸一口涼氣。
蕭令宜的方向只能看到他身前,可卻也能看到數不清的傷痕。
新的疊着舊的,深的疊着淺的。
最驚人的當是左胸上的一道手指粗的刀疤,即便是不懂醫術之人也能看出,這疤再靠左一些,便會插進心臟。
蕭令宜放在扶手上的手輕顫。
透過這些,她仿佛能窺見祁鶴安在北境的那七年時光。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但半晌後,她仍垂下眸,「行刑。」
他痛了七年,她又何嘗不是。
昨晚的一席話,到底傷到了她。
鞭子破空的聲音尖利,抽在肉上卻有悶響。
一聲一聲,砸在蕭令宜耳邊,心上。
行刑,也是有講究的,有輕有重。
可當着太后的面,楊泉猛不敢放水,每一鞭都是實打實的。
八十鞭,他手都快麻了,可祁鶴安卻硬是一聲沒吭。
他不由在心裏感嘆一聲真男人。
行刑完畢,祁鶴安身子一顫,終於軟了下去,用手撐着地才不至倒下。
楊泉猛下意識想去扶,卻見太后起身走來,他連忙退到一旁。
蕭令宜經過祁鶴安身邊時,腳步停頓。
祁鶴安仰頭嘲諷道,「以身入局,我竟是小瞧太后了。」
涌到嘴邊的話又被蕭令宜咽了回去。
她沉默片刻道,「既知道,就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說完,她不再看地上的男人,轉身離去。
祁鶴安無聲地笑了一聲。
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還會在乎她的死活。
得知起火時的擔憂現在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楊泉猛見太后身影消失,連忙上前扶起祁鶴安。
「指揮使,您沒事吧?」
第一卷 第16章 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