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又悄悄地如期而至,那一片青山綠水的山地和平原,又突然變得空曠蕭條起來。麥苗前一段時間,還是碧綠一片。下霜以後,那片碧綠馬上就不見了,麥苗換成了灰青一色。人們不得不換上了厚厚的冬裝,除了上班的和做生意的,還有就是那些忙忙碌碌的小學生,在寒冷的早晨和西北風呼嘯的晚上,來來回回地奔波在路上以外。冬閒的村民們,這個時候,大多都是蹲在家裏抽煙烤火取暖。
今天晚上,於金水看來酒又沒有少喝。聽着他在大喇叭上下通知,就能聽出來他的舌頭都有點捋不直了。以前,他在下通知之前,都是在喇叭里放一段歌曲,以此來引起村民們的注意,知道領導要下通知了。今天晚上,他打開麥克風就開始下通知:「下下個下一個通知哈。全體村民,注意了,我我,下一個重要通知。今年的冬季義務工,還是去年,去年鄉里分的那個,那條修建經濟路的任務。去年咱們村里,修了還不到一半,今年咱們還得繼續去修。我希望哈,每家每戶都得去干,反正是你們在家裏閒着,也閒不出來勁來。明天早吃早飯,八點之前,到大山灣工地集合。不去修路的,還是去年的那個辦法,你拿錢,我們找人替你修路。這個辦法不是不允許的,因為現在改革開放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掙錢的門路也是多的是,咱們村裏有錢的人家也是多的是。所以,你不去干義務工,拿錢找人替你干也行。」
於月秋在家裏還沒有聽完於金水下得通知,就笑得她肚皮都有點疼了。心想:平常辦事說話,還算是很穩當的於金水,喝了酒,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了。酒,到底是有多大的魔力,能讓人為之瘋狂,能讓人趨之若鶩,甚至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就在這個時候,於月秋突然聽見大門被人給推開了。她趕忙站了起來,想着這麼晚了,誰有事還找到家裏來了呢?還聽見好像是有東西敲擊着當天井一樣。她取開門一看馬上愣住了,原來是自己的老娘,拄着一根拐棍十分艱難地來了。於月秋看見了,趕忙出去兩手扶着老娘,問道:「俺娘啊,這那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娘,好像是很生氣的樣子,氣得她還有一點喘不開。喘了幾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才壓低聲音說:「你說說,咱們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唉,二媳婦被人家給抓走了。」
於月秋聽了娘的話,好像是在她的跟前放了一個大炸捻子炮竹一樣,一下子就把她震暈了頭。過了半天,她才問老娘:「小琴不是在她姨家躲着嗎?計生辦里是怎麼知道的?於亮去醫院了嗎?」
於月秋之所以這樣問娘,於亮是不是去了醫院。她很清楚,知道計劃外懷孕的婦女,不管你從哪裏藏着,一旦被抓住,百分之百都得送去醫院做人工流產。像小琴這樣的,已經懷孕六七個月的婦女,就得給她做引產,這樣對孕婦來說,就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家屬得趕快地去醫院裏照顧。
老娘流着眼淚,又說:「她姨家來人報信說,是有人領着工作隊裏找到他們家的。月秋啊,是咱們得罪人了,咱們做了喪良心的事了。是老天爺懲罰咱們家,想讓咱們老於家斷子絕孫啊。」
於月秋聽到老娘說了這樣的話,她就明白了。老娘是找我問罪來了,她一定是懷疑我在工作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是有人為了報復我,故意去了計生辦里舉報的,又領着計生辦工作隊的人,去把小琴抓走的。她想: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晚了。工作隊的這夥人,他們絕對不會給孕婦家屬留下一點機會,只要是計劃外懷孕的婦女,要是被他們找到,就沒有一個例外的,全部送到醫院裏做人工流產。青山鄉,計劃生育工作組的這夥人,就是鄉里治安聯防對的那伙人,他們做事的手段,於家寨村裏的村民,都已經領教過了。
於月秋想到這裏,她很明白,現在,她對老娘說什麼都是白搭了。天天盼望着的孫子,突然沒有了。老娘一下子還真是接受不了,她此時的心情,一定是比任何人都難受。但是,不安慰她幾句吧,還不行。她只能對老娘說:「娘啊,事情都發生了,你也不要難過。於亮他們兩口子還年輕,以後,咱們再想辦法,他們一定會給您生個大胖孫子的。」
娘聽了於月秋的話,用拐棍使勁地敲着當天井,嘴裏還是那句話:「喪良心啊,老天報應啊。世道不行了,人都沒有好心眼子了,他們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