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杏園宴剛過,少年英姿的探花使打馬游遍京城各園的熱鬧景象猶在眼前,忽然一道急報傳入皇宮。
瑞王聯合南疆謀反,往來密信被截。瑞王親信經嚴刑拷打後招供了一長串名單,朝中重臣牽連甚廣,其中便有祁溪的父親。
此事原沒什麼根據,可刑部恰巧有位官員與祁父有過節,抓住機會蓄意報復,借成帝名義扣着體弱多病的祁父在牢房裏卻不審問,故意讓他吃苦頭。
「聽說了麼,定國公被下獄了。」
午膳後,陳照夜剛替貴妃插好一瓶芍藥,毛尖忽然跑進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定國公?怎會。」她亦覺得驚奇,「陛下不是挺信賴祁家的?」
「老定國公忠義自不必說,可那已經是幾輩人之前的事了,人心易變,陛下顧忌也有道理,聽說祁小公子幾次求見陛下都被拒絕了」貴妃斜倚在塌上,懶懶地繡着一枚紫色龍紋香囊,「好在如今只是下獄,還不算定罪。陛下晚些時候要來,你們可千萬別提這件事。」
「奴婢省得。」眾人應道。
成帝喜愛貴妃親手蒸的鮮花糕,宮裏的鮮花用完了,陳照夜準備再去御花園采一些。
薰風怡人,鳥鳴清脆。
皇宮的美景並不會因為邊疆動盪而減去半分,杏花疏影里,有年輕漂亮的宮女三三兩兩沿着小道穿梭而過,見到陳照夜後,紛紛笑着跟她打招呼。
「見過陳姑姑。」桃紅色衣衫的小宮女開口提醒她,「您、您別朝那邊走,繞個道。」
「怎麼了?」
「方才四殿下與大殿下吵起來了,為着什麼奴婢倒沒聽清楚,好像是是為了定國公。」
涉及到四皇子李允堂,她便不得不去瞧瞧了。
陳照夜挎着竹籃,透過低垂的柳條,依稀能望見湖對岸鵝卵石小路上有兩道人影。
是四皇子與祁溪。倒沒看見大皇子。
隔得太遠,她聽不見兩人說了什麼。只見李允堂忽然拂袖,怒氣沖沖地走了,祁溪背影倔強,一掀袍角,朝李允堂離開的方向跪了下去。
「殿下,出了什麼事?」
陳照夜繞過湖泊,堵住滿臉慍怒的李允堂。
「是陳姑姑啊。」四皇子與貴妃並不親,勉強肯給陳照夜幾分面子,「母妃近來可好?」
「娘娘很好,也惦記殿下。」她問道,「發生什麼了,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沒什麼。」李允堂不欲多說,「姑姑想必也聽說定國公的事了,父皇的旨意,憑誰去說情都沒有用,還容易引火燒身。橫豎也就是多關幾日,可偏偏有人非要強人所難」
她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涉及到謀逆這種事,哪裏有人願意開口。
午後日頭愈發毒辣,貴族少年瓷白如玉的膚色漸漸被曬紅,細密的汗水順着他的額角躺下來。春日衣衫單薄,那鵝卵石又冷又硬,跪得久了,膝蓋處陣陣鑽心的疼。
少年漂亮的眼睛沒了往日的靈動神采,變為死一般的寂靜。
他不明白,為何就是這樣一樁見怪不怪的、歷朝歷代都會發生的謀反案,就能讓得曾祖父聲名庇護多年的祁家一夕間如大樹傾倒,平日裏與他交好的朋友為何再不登門,只傳來書信算是安撫勸慰。
一個時辰過去了。
四周空寂。宮人都默契地避開這裏。
父親被下獄,偌大的祁府只剩下他和年幼的妹妹,祁溪勉力主持,已經連續幾日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要跪多久,視線逐漸模糊,身體即將歪倒之時,有人從上方伸來一隻手他扶住。
清風拂面,在那片朦朧的光線里,他看見了一雙很美的眼睛,形似柳葉,清淡秀雅,眼神寧靜如水。
他像置身沙海中的旅人,於漫漫黃沙中驟然望見一汪清泉。
女子約莫二十出頭,作宮婢打扮,可繁複的衣料圖紋與髻上名貴的朱釵昭示着她的身份並不一般。
「還能堅持麼?」他聽見她問。
祁溪比她高出不少,陳照夜需用些力氣才能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少年身上散發着清淺
第十九章 來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