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宏已經發現,如果僅是身中行氣,並不會引來天雷下擊。
修道之人的法力,根本在於內外交感。
不論是以自身元氣勾招天地氣機運轉,還是以神識感應外界物性變化,皆屬法力施用的範疇。
如果桃止山地根真如這位明溪姑娘所言,乃是堪比天地病灶所生毒瘤,那麼身處此間,試圖內外交感勾連,無異於坐在毒池中舀水暢飲,引動天雷都算小事了。
桃止山過去也曾是一方福地,如今卻淪為充斥不正之氣的魔境。這不禁讓郭宏想起自己家鄉,那一望無際的鬼軍,不也是天地間的惡疾?
峽谷出口近在眼前,忽然亮起一陣強光,刺眼非常。郭宏本能抬臂遮掩,拄劍身前,做好禦敵架勢,要是有哪路妖魔撲來,便先讓它嘗嘗烏峭斬馬劍的滋味!
可伴隨強光消散,一陣鳥雀啼鳴、溪水潺潺的聲音傳來,郭宏垂下手臂,眼前所見,竟是一片巨岩披翠、古木成蔭的清幽景象,沒有半分殺意。
「搞什麼鬼?桃止山里怎會有這種地方?」
郭宏滿臉驚疑,扭頭正要詢問,卻發現明溪姑娘消失不見,自己孤身一人在此。
原地轉了幾圈,郭宏發現自己來到全然陌生之地,剛才行經的幽邃峽谷也消失不見,全然找不到來時之路。
此情此景,讓他頓感頭皮發麻。
「難不成是幻象?」
郭宏隨手揮動斬馬劍,輕鬆削下幾根樹枝,拿在手上,觸感、氣味與真實情況一模一樣,令人不敢置信。
趕緊來到一旁溪流邊,俯身掬水,看着水珠從指縫滴落,任由其濺濕衣袍下擺,微涼的溪水,沒發現一絲一毫的破綻。
郭宏臉色微沉,沒有動彈,低頭看着水面上模糊倒影,開始用心思索眼下處境。
這世上與幻象有關的法術,分為兩大類,要麼作用於人,要麼作用於物。
作用於物者,其實就是凝鍊氣機,行佈於外物之上,構造出虛假景象。
比如精怪妖鬼在鄉間道路旁,施法幻化出館驛店肆,用美酒佳肴、乃至於美女艷妓,招攬行人商旅。實際上,館驛店肆可能只是荒廢已久的破敗屋舍,招待客人的美酒佳肴,就是死魚腐鼠。而那美女乾脆就是貪圖活人生元的精怪妖鬼。
因此在這年頭,出門遠行之人,臨行前都有求請護身符的習慣,以免陷入這等幻象。蘭台山甚至就有類似的生意,不過輪不到下院來做。
作用於人的幻象,大體又分作兩種。
一種就是針對五官,能改變知覺所察聲色、嗅味、涼熱軟硬。不過這一類法術在修道之人面前,往往效果不彰。修道之人或以氣機感應、或憑神識靈覺。對於修為高深之人,即便蒙眼塞耳,照樣能感知外界。
而作用於心神的幻象,郭宏就親身體驗過。之前在甜水村外,曾經遭遇驅鬼邪術衝擊心神,讓他生出種種幻象,便是此類。
同樣,只要心神足夠堅定,便能從容應對,甚至強行破法。
「想要構造出這麼大一片幻象,可不容易啊。」
郭宏漸漸冷靜下來,越是處境困難,越不能驚慌失措。
桃止山地根是一處氣機法度、物理常情迥異於外界的所在,正如明溪姑娘所說,這裏就是顛覆常理的魔境,因此出現這種幻象,似乎也能理解。
但明溪姑娘消失不見,又是怎麼一回事?她與桃止山又有什麼關聯?難道眼下這種情況是被她引起的?
種種疑惑,皆無從得知。
沉思之際,郭宏忽然聽見一陣衣袂翻飛、足踏枝葉的聲響,猛地起身舉劍,直逼來者。
還沒看清面目,那人就被嚇得向後跌倒,一屁股摔在石頭上,令他連連喊疼。
「你是什麼人?這裏是什麼地方?」郭宏看着地上年輕男子,身穿麻衣短褐,斬馬劍直接架在對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