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斜沒有多少時間與人鬥氣,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頭奔波,那匹劣馬大眼睛裏滿是委屈。
明明就是不太能跑了才被稱為劣馬,咋感覺在這地方跑得比良馬還多!
摔!
就這點粗糧、大鹽,也能讓馬如此辛勞!
「義父!出跳蝻了!」
呂布,不,馬涼光着腳板跑了過來,半人高的坑一躍而過,身上的塵埃,混合着細細的汗水,結成了一身污垢,臉都是灰色的。
身上隱隱泛着餿味,這是兩三天沒洗澡的結果。
沒轍,水太金貴,馬涼現在得用一口水漱口、洗臉、擦身子,除了解渴,不敢亂動一滴水。
半大的娃兒,長得就是快,馬涼的個頭都齊柯斜肩頭了。
在這破路上,馬涼健步如飛,柯斜那匹劣馬還得小心翼翼,免得落坑摔傷,化為馬肉大餐。
雖然馬肉酸,可在新豐縣地頭的官吏、黎庶們絕對不會嫌棄。
不是說沒吃過肉或者官廚能斷了肉,可牛馬驢騾在牧區之外是生產力,不得隨意屠宰,傷殘得報經民曹批准才能宰殺,皮與筋得上交官府。
物以稀為貴嘛,再怎麼不好吃都有人食指大動。
再說,各人有各人的烹製秘法,就連腥膻的野豬都有人弄得香噴噴的呢。
路邊的土堆不時有嫩綠的身影出現,很可愛,可一知道它是跳蝻、幾個月後就會變成蝗蟲禍害自己的莊稼,任誰都喜歡不起來。
柯南夢拴好馬,架起鐺(chēng,平底淺鍋),讓馬涼、馮京他們幾個娃兒弄點柴禾來,再讓他們拎小桶裝水,捉了跳蝻淹死。
娃兒、妹娃子看到自家大人點頭許可,尖叫着撒丫子回家提桶,一個個瘋跑着去逮跳蝻。
雖然馬家莊、馮家莊也按柯斜的佈置,犁過許多涸澤,讓雞鴨、鳥雀吃了不少蟲卵,可仍舊有不少的跳蝻。
約摸半個時辰,馬涼、馮京帶着兩莊的後輩,笑嘻嘻地聚在柯南夢三尺之外。
鐺下升起小火,鐺內的素油正冒着誘人的香氣,馬涼第一個流了口水。
柯南夢隨意抓過一把蝻,掐頭、去腸肚,在水裏盪一盪,一把扔進鐺中,油與水的交匯,頓時濺起無數油星子。
蝻在熱油里翻滾,綠色漸漸轉成金黃,一股濃郁的焦香味在麥田邊飄蕩。
「作孽!作孽呀!你們竟敢傷害蝗神的子孫,要遭報應的!」
蒼老而悽厲的叫聲響起,兩名村正努力帶人攔截一名隱約瘋魔的老媼。
不是什麼巫婆神漢,否則柯斜不介意拿長弓說話。
黎庶愚昧,以蝗為神,視蝗災為蝗神發怒;
朝廷?
禮部祠部司有規定,冬季臘月在南郊祭一百八十七神,其中便有昆蟲的一席之地。
柯南夢用笊籬撈起跳蝻,在鐺上控了控油,倒在一個木碗裏,麻利地撒上大鹽(大顆粒粗糙食鹽)、秦椒(花椒)粉、食茱萸粉,香味飄得馬涼幾番起身想吃,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為什麼是大鹽而不是精鹽,當然是照顧各莊的口感,精鹽吃多了不再適應大鹽怎麼辦?
有大鹽必然有小鹽,小通硝。
硝鹽,工業用鹽,味略甜,吃多了對身體有危害。
柯斜淡淡地掃了那老媼一眼,接過馬涼遞來的箸,挾了個跳蝻扔進嘴裏細細咀嚼:「外焦里嫩,麻辣之味剛剛好,還是原來的味道。」
馬涼的笑臉湊了過來,雖然一言不發,意思卻很明顯,饞了。
柯斜撇嘴:「想吃啊,自己弄乾淨了,請這位叔父替你們一人炸一碗。」
娃兒們立刻從家中弄來木碗、陶碗,手腳麻利地清理乾淨跳蝻,請柯南夢幫忙。
柯南夢氣鼓鼓地瞪了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