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諺有雲「同治朝八大怪」其中就有一條:「承恩公,滿地走。」
「是禮部員外郎崇綺大人。」
「他來做什麼,」李鴻藻微微皺眉,「鬧出這麼大的風波,自己沒了顏面不說,還讓皇上丟了臉面,實在是毛躁。我不願意見他,你告訴他,就說老夫要當差去了。」
管家應了聲是,準備走開,卻被翁同龢叫住,「誒,且慢,蘭翁,這位承恩公原本就是八旗出身,又是咱們清流之中,有着勛貴身份的人物,您可不能等閒待之啊。他的一片心思,雖然魯莽,做的還是與國有益的事兒,咱們正道之人,凡事問心無愧,就是君子也。」
「你也說的有理,那咱們一起去見,我略微說幾句話,就要進園子,就勞煩叔平和蔭軒兄一起代我招呼吧。」
崇綺為人頗為英俊,少了蒙古人的彪悍之意,見到三位弘德殿翰林出身的前輩,不敢怠慢,也沒有擺承恩公的架子,率先站了起來,行禮如儀。
李鴻藻吩咐人看茶,略微說了幾句,就出門了,只留下徐桐和翁同龢一起陪着崇綺講話,崇綺臉上的淤青好了不少,只留下一點點的痕跡,談笑自如,絲毫不見被八旗紈絝打過的窘迫樣子,幾個人閒談幾句,又約好了空的時候一同去京郊的潭柘寺賞菊花設詩會,說了一會子話,也就散了。
李鴻藻坐着轎子一路朝着圓明園行去,他住的地方略微有些遠,皇帝有心賜給他一處靠近圓明園的宅子,免得他奔波,卻被李鴻藻謝絕了,路途雖長,在路上卻可以思索平時難以靜心下來思考的事情,且如今賜的宅子頗為清幽古樸,深得李鴻藻心意。
他正在想着入大內之後,皇帝怎麼問,自己該怎麼答,突然有鞭炮聲響起,李鴻藻的思緒被打斷了,不悅的皺眉,掀開轎簾,問長隨,「怎麼回事?」
長隨走了出去,隨即走回來,「是幾戶商戶因為北洋水師去琉球大展國威,故此燃放鞭炮以示慶祝。」
李鴻藻搖搖頭,「民心雖然如此,可不當家焉知柴米貴。」
李鴻藻到了軍機處的值房,見到恭親王面沉如水,卻也不去管它,只是閉目養神,文祥的身子一直不好,索性就告病在家,不來過問這些糟心之事,清清淨淨的將養。死了官文,退了賈幀,又病了文祥,所以軍機處只有恭親王、寶鋆、朱學勤、胡林翼和李鴻藻五個人,軍機處事務萬千,就這麼五個人,太不夠用,大約是又要增補人手了。
蘇拉來稟告,說是皇上已經在勤政殿,幾個人收拾了下衣服,正了正帽子,依照班次,恭親王打頭,後面依次跟上李鴻藻、寶鋆、胡林翼、朱學勤。
到了勤政殿,沒等恭親王開口,皇帝就把摺子拿了出來,面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北洋水師來報,這幾日前往台灣海域巡視,之後沿着琉球群島北上返回青島,議政王,你覺得如何?」
「皇上,這事十分不妥,臣要彈劾彭玉麟,」寶鋆率先跳了出來,「中樞有了鈞旨,不許擅起邊釁,彭玉麟身為水師提督,上不能持朝廷命令,中不能謹慎自身,下不能安撫水師士兵,做出這樣目無法紀的事情來,實在是不把皇上和議政王放在眼裏,尤為可惡!臣請皇上降職,將彭玉麟開除一切差事,免去爵位,即刻押送進京,交由三法司處置。」
皇帝顯然心情極好,寶鋆氣勢洶洶,他也絲毫不在乎,「彭玉麟並非開啟邊釁,只是例行巡視而已,台灣本是大清海域,自家的水師在自家海域裏頭巡航,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且彭玉麟沿着琉球北上,如今也未和日本國海軍發生衝突,可見,彭玉麟還是老成謀國,遵守着朝廷命令的。」
朱學勤知道皇帝的心情甚好,對於彭玉麟的舉動也十分贊成,所以他準備換個角度來說此事,「北洋水師調度,乃是中樞直管,尚不歸兵部統率,如今擅自行動,雖無大礙,可從法度來說,北洋水師之舉,令中樞難堪,須知旨意才下沒幾日,皇上,為了旨意的權威,和中樞的事權,此事不能就這樣放過,且日本人舉動難以揣測,牡丹社一事已經來勢洶洶,若是北洋水師此舉惹怒了日本人,日本人抗議到了總理衙門,咱們如何應答?」
「就說是信風吹得護送皇太后的艦隊偏離了航線,不慎到了台灣,這不就好了。」皇帝漫不經心得說道,「外交者,外假話而已,怎麼應答,還要朕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