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說鎮北侯聰明,我看也不過如此。」
長明燈的光暈忽地收攏,只照出燈盞周圍小小的一圈。室內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那個聲音變得十分清晰,仿佛是從每個人的耳邊傳出來的。有毛髮樣的東西,輕輕拂過每個人的脖頸。有膽小一些的,已經低低喊叫出聲。
葉臻剎那握住了身邊人的手,手指傳來的力量溫暖且熟悉,是大海般溫和寧靜的水系靈力,她心下微定。有人將她護在了懷裏,玄天承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別怕,是傳音術。」
「嗯。」葉臻低聲道,「我靈識一片混沌,你能看出那是什麼東西麼?」
「只是靈體,並無實物。」玄天承說,語氣微微有幾分凝重。
「靈識無損,果然是個高手,難怪敢闖進來。」那聲音縹緲些許,嗤笑道,「你既如此敏銳,怎看不出,要殺那採藥之人何等容易,又有的是法子掩人耳目,何須用火器擊殺,又何須把全屍留在那裏等你發現?」
玄天承握着葉臻的手微微用了幾分力。
「至於你,」那聲音明顯是對着葉臻的,「你真是跟你家那些人一樣,傻的可愛。一點火藥,一把槍,就把你引了進來。」
「你說什麼?」葉臻喉嚨發緊,不受控制的,腦中開始出現葉家滅門的畫面。她額頭沁出薄汗,咬牙甩頭,想要從腦海中清空這些記憶。
「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你父親他們是怎麼死的吧?」那聲音微微帶了幾分憐憫,繼而轉為厭惡,狠狠道,「多管閒事!鐘鳴鼎食富貴花不要,偏要做那不自量力之事。可惜,無人知道他們付出了什麼代價,身後還得做那過街老鼠。」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葉臻腦中嗡嗡作響,竟出現了父親決絕自刎的畫面。她感到頭痛欲裂,尖叫起來,「你說清楚!」
玄天承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可事涉葉家之事,他自己也在顫抖,幾乎就要讓自己的神志也被對方的靈壓吞沒。他咬牙咽下喉口血腥,掌中暗暗發力,在葉臻身邊凝出一個結界,嘗試隔絕靈壓的威懾。
「多的呢,我也不清楚了。畢竟,我可不想知道不該知道的事。」那聲音笑起來,多了幾分玩味,「而且,告訴你也沒意義了。」
「把你們弄進來,可真是費了一番功夫。」
周圍的牆壁和長明燈忽然全部消失,他們正置身於一片浩瀚的星空和無垠的大地之間。人世間的千姿百態,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片段,頃刻之間,山呼海嘯而來,眨眼吞沒每個人的心志。
「真是上好的材料,連血都是香的呢。」那聲音說。
葉臻感到左臂傷處開始發熱,血液帶着靈力開始飛速抽離,她漸漸感覺到身體的僵硬和靈魂的飛離,要命的是她如今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好像被人綁在了砧板之上,眼睜睜看着此生的一切走馬觀花似的展映在面前。
她向那裏伸出手去,感到渾身輕得像是雲朵。
她回到了葉家大院,爹娘、奶奶、小叔、堂兄弟、明叔,他們有的長大了,有的變老了……他們笑着向她伸出手來,問她這麼多年去了哪裏。
哥哥嫂嫂、師父師兄們站在雲端,遙遙地笑望着她。朝氏牽着平安,抱着小花,身後跟着歸來山莊的百姓,他們在戰前的村子裏男耕女織,安居樂業,生兒育女,一生平安。
「來,到這裏來,沒有仇恨,不需要尋找真相,只要你來,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
太真了,真到葉臻幾乎分不清虛幻與現實。她覺得她過去八年全是死了,如今才算是真的活了過來。
這是她想要的人生,這是她本來的人生啊!
不……
「空茫的記憶換來的苟且的平安,和帶着沉痛記憶的重生,我寧可她是後者。若她熬不過,我只當沒有這個女兒……」
母親,是因為我沒有做到,我才沒有在記憶里看到你麼?
葉臻痛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