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了門,才說:「那貴人,是何樣貌?」
「樣貌……啊呀,我說不清,反正我就沒見過那樣神仙似的人哩。」少女臉微微紅了起來,扭捏道,「他穿着的衣服比縣老爺氣派多了,腰間也掛着玉牌牌,或許也是個官人。對了,他還給了我奶糖,我給弟弟也要了一塊。」
她小心翼翼地剝開了糖紙,把糖餵給弟弟。男孩小小地舔了一口,然後就推開了,因病痛而消瘦的臉頰上綻開一絲燦爛的微笑:「好……好好吃。姐姐吃,爹娘也吃。」別說奶糖,從小到大,他都沒嘗過糖的味道。
夫婦二人互相推讓着都舔了一小口,然後把糖塞進了兒子嘴裏。少女把糖紙慢慢地壓平,對着微光讓讀過幾天書的弟弟看:「小弟,你可認得上面是什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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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把糖含在嘴裏,不捨得舔,認真地看了會兒,含糊着說:「泉州……雲芝閣……」
「泉州,那麼遠的地方哦。怎麼會從咱們這裏經過嘛。」丈夫感到不可思議,嘟囔道,「縣太爺出門,都得八抬大轎,十幾個人跟着來。一個人來的,能是多大的官嘛。」
他妻子卻跟他想的不一樣,笑眯眯地說:「我看我們家丫頭是個有福氣的。說不定哪天就被貴人看上了抬去做姨太太咯。」
「胡說八道什麼!」丈夫瞪了她一眼,罵道,「干你的活去!要是誤了給鎮北侯的獻稅,可怎麼交代?」
妻子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去,一面小聲嘟囔:「這個侯那個侯的,這個稅那個稅的,還讓不讓人活了喲……」
*
渝川知縣在雨中等了大半個上午也不見人來。他暗地裏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面上卻還是攏了笑意去問一臉肅穆的洛逸:「洛將軍啊,侯爺他,究竟幾時才到呢?」
莫雲禮探出個頭來,嘖了一聲:「知縣大人這便站不住腳啦?我家侯爺都說了不用迎接,是您自個兒非要拘禮……」
「小五,莫要多話。」洛逸輕斥,嘴角的弧度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暢快。他們這一行都是西北出身的將士,站上幾十個時辰都沒有問題,至於這知縣麼……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再讓他站上個幾百個時辰,侯爺也是不會有絲毫愧疚的。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一行人才終於接到了鎮北侯。
玄天承並不是故意讓知縣在雨中站這麼久的。不過,他的確沒有分毫愧疚之心。
「侯爺這是……」倒是知縣大叫起來,呼喝着衙役道,「沒眼力見的!還不快去買身乾淨衣裳來!」
玄天承光着腳,褲腿挽到膝彎,衣袍下擺系在腰帶里,小腿和腳上滿是泥沙和草葉。但這顯然不是因為淋了雨——他左手撐着一把青竹傘,烏黑乾燥的頭髮用白玉簪束起,上身石青色繡麒麟的官服熨帖而筆挺。他放下右手拎着的竹簍,制止了衙役的動作,吩咐洛逸回驛館去幫他找雙鞋子穿。
這是掉河裏了?還是趟着水來的?知縣的臉色十分古怪,生生忍住了嘴角的抽搐,假裝鎮北侯坐在車輿里,帶着衙役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臣,渝川知縣王福山,恭迎鎮北侯大駕。」
「本侯路過青水河,一時興起,便去捉了幾尾魚。小的放回去了,這條便留着中午吃吧。」玄天承既未接話,也未叫起,徑自打開竹簍,撈了一尾魚遞到知縣手中。
知縣尚且屈着身子,手忙腳亂捧住了那條活蹦亂跳的魚,一身乾淨漂亮的新衣被弄得狼狽不堪。他一時羞憤難當,站直了身子,臭着一張臉把魚丟給了下屬。
玄天承只做不見知縣眼中一閃而逝的狠毒,看着他裝出來的戰戰兢兢敢怒不敢發的樣子很想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該讓這王福山嘗嘗以權壓人的滋味。
他覺得自己可能性格中就帶着十足的促狹和惡毒,若非多年勾心鬥角不得不虛與委蛇,他說不定會活成謝幼清那樣肆意張揚的樣子。
玄天承不欲同知縣再多說,帶着一行人徑直往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