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得對,娘。"李向陽低聲說道,心裏明白母親是為了不給王叔添麻煩。
屋裏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煤油燈的細微聲響。
"其實你也別太擔心,"李母似乎是在安慰兒子,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張大山就算要為難咱們,也不敢明着來。左右也就是剋扣點工分,日子總能湊合着過。"
李向陽看着母親強作鎮定的樣子,心中一痛。
他何嘗不知道,所謂的"湊合",不過是餓不死罷了。
這張大山確實欠收拾。
張大山能囂張,是仗着他是老支書的侄子。
大家都以為老張支書會偏袒他,所以平日裏,敢怒不敢言。
可李向陽記得,上一世老支書最後一次露面,就是訓斥張大山胡作非為。
那時候老支書已經病重。
大家一開始都認為老支書是裝的,怕被牽連,但後來村里人才知道,張大山做的那些事,老支書根本不知情。
"娘,"想到這些,李向陽眼睛一亮,"您說,老張支書知不知道張大山做的事?"
"這......"李母愣了一下,"應該是不知道吧。可他們畢竟是親戚,說不好。"
聽着母親這麼說,李向陽搖搖頭,"娘,您太小看老張支書的覺悟了。就是咱都這麼想,才給了張大山這樣的人囂張的機會。"
"這......"李母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你可得想清楚了。老張支書身體一直不好,彆氣壞了他。"
"放心吧,娘。"李向陽輕聲說,"我就是實話實說。我帶着錢去,真氣出好歹了,我把人送醫院。"
第二天一早,李向陽早早就起床了。
"這麼早?"李母端着熱水進來,見兒子已經穿戴整齊,不由得問道。
"嗯,早去早了。"李向陽低頭繫着扣子。
李母放下水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你可得想好了再說,別......"
"娘,"李向陽笑着打斷母親的話,"您就放心吧。這事要是辦成了,不僅僅是咱家,所有人都得拍手稱快。"
吃過早飯,李向陽就往村委去了。
一路上他在心裏盤算着該怎麼說。
老張支書最重視兩件事——一是村裏的團結,二是照顧困難戶。
現在張大山仗勢欺人,這兩樣都觸犯了。
村委會的大門敞開着,幾個社員正在門口說話。
見到李向陽來,紛紛打招呼。
"老張支書在嗎?"李向陽問道。
"在屋裏呢,"一個社員指了指裏屋,壓低聲音,"你要是告張大山狀,可得悠着點。老張支書身體不好,氣出個好歹來,醫藥費可都得你出。"
"放心,"李向陽笑了笑,從懷裏掏出幾張票子,"我帶着醫藥費呢。今天這狀,非告不可了。"
他這句話說得輕鬆,幾個社員都笑了起來。
"還是你小子機靈,"那社員眨眨眼,"不過你說得對,這狀早就該告了。去吧,我給你備驢車去。"
知道老張支書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可不是李向陽一個。
就是大家平日怕他身體扛不住,這才強忍着噁心,不去告張大山。
眼下,既然李向陽帶着醫藥費,那就不怕了。
見對方直接去備驢車了,李向陽心裏也暗暗打起了鼓。
老張支書的身體確實不太好,自己這一去告狀,可別真把老人家給氣出好歹來。
轉念一想,他又安慰自己。
張大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老張支書越晚知道,怕是越糟,現在提前知道真相,反而是件好事。
"咚咚"——他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裏面傳來一個渾厚卻略帶疲憊的聲音。
推開門,就看到老張支書坐在桌前。雖然頭髮花白,但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見是李向陽,他愣了一下。
"是老三家的孩子啊。"老張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什麼事嗎?是家裏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