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開心,便會從舊時習慣,仍稱呼雲之為小姐。
仿佛時光還停留在舊時。
每每她這般稱呼,都能準確擊中雲之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你對他評價頗高。」雲之這話算是不置可否。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胭脂打馬吟誦。
雲之對無端接近自己的男子都抱着警覺。
自她生意做起來,所有人都變得友好起來。
所見皆笑臉,她經歷過苦難,知曉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更兼之她剛喪夫,夫君是那樣的人品,便對世間男子早冷了心腸。
「胭脂,你何時以貌取人了?」
「不不,世人皆以貌取人啊。別說人了,連小動物長得可愛,也容易得到人的憐愛。」
「再說那陳公子,也算人中龍鳳,有財有貌,與小姐你站在一起,倒似金童玉女。」胭脂玩笑道。
雲之馬上垮了臉,「這話別再提,我們是姐妹我可告訴你,我對於男子是不會再動心的。且在我眼中,陳公子只是普通富貴公子。」
…………
玉郎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落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先是跑了要犯,之後他落腳的客棧被人發現。
幸虧他常年處於戒備姿態,及時藏身床下,於敵人來行刺時掀了床板,一劍穿喉反殺了對方。
但對方來人不少,窗外人影晃動,他豎直耳朵,先是聽到破風之音,馬上俯地,拎起那死人靠牆擋在身前。
一時箭矢如雨,破窗而至,將那人屍體扎得如刺蝟一般。
箭雨過後,是片刻寧靜,也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逃生只在這一刻,他破窗,跳到相鄰房屋,幾個跳躍,站在高高三層房頂,向客棧看去,客房已燃起大火。
有人發現他的蹤影,他高大的剪影在月光下,墨黑的長髮隨風翻飛,不似人類。
他一回頭,邁開長腿向遠處跑跳,後頭追兵如蝗。
直跑出幾里地,仍未甩掉追蹤之人。
更遠之地,一個削瘦的人影站在觀景高台上,手執瞭望鏡,一手揮着一隻旗,指揮着殺手繼續追蹤玉郎。
那人慢條斯理用旗指方向,令殺手不至失了玉郎蹤跡。
口中喃喃地說,「金大人,你仍如從前一樣不讓我失望。你只管跑,我在你床上灑了夜光粉末,哈哈。」
玉郎自回京毒發,全憑青連的藥調理着,離京時他一再交代玉郎斷不可勞累。
此處有個大湖,玉郎向着湖邊跑,一小隊人尾巴似的甩不掉。
着實玉郎速度比不了從前,他愈發焦灼。
將身子閃入低矮的居民宅叢中,在小巷子裏左右躲閃。
這裏他不熟悉,走入死胡同中。
他跳上宅子房頂,那宅子不但是斜頂,還建在一處坡地上,玉郎退無可退,敵人已在身後搭弓,他看看黑乎乎的房後深谷,沒時間思索,縱身一躍。
身後追蹤之人沒發出半點聲音,一場對他的追殺在靜默中展開,讓人更覺危險。
玉郎滾下山坡,山坡邊有個斷崖,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讓他心上一涼——
莫非今日要葬身此處?
接着一陣刺骨涼意又讓他清醒,天不絕他,斷懸下是一潭深水。
深潭連着大湖,只是他已力竭,冷水裏遊動頗費力氣,游沒幾下,眼前發黑,他身不由已向下沉,又掙扎幾下,徹底失去意識。
…………
再醒來,他躺在一條烏篷船里,一個身影背對正在划船。
那影子有幾分眼熟,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