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祠堂大門洞開,這門足有三個成年男子加起來那麼高。一尺高的門檻里放着三層的高架,上面陳列着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大院裏跪着常府三房所有族人並下人。
每房分成男、女兩撥跪在院子前後。
鳳藥初時害怕,等看到這陣仗知道不會是為自己偷出府這點子小事,便安下心,又起了好奇,什麼樣的大事,值當全族出動。
天將傍晚,起了點風,跪着幾百號人的院子裏不聞聲響,只有歸巢的烏啼,如泣如訴。
與外面的黑暗不同,祠堂里燈火通明,一排排白蠟照着黑漆牌位,像一個個嚴肅的先人,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院中子孫。
「請——族長!」一聲長喝中,一個穿戴整齊的男子緩緩走到祠堂前。
他是常家大老爺,雲之小姐的父親。
只見他面色沉重,眼光掃視一圈跪在院中的族人們,長長吐出口鬱氣,開口道,「咱們常家,能有這百年興旺和基業,靠的是三個字,守規矩。」
「府中各人,各有各的綱紀,各有各的職責。比如婦人在後院,就要守着婦德,別虧了德行。莫做出那等豬狗不如,有辱門楣之舉。」
「大家都知道咱家三爺,馬上升任詹事府少詹事,那是常家最近的大事,出不得紕漏,三爺上任前的聲望最要緊。」
鳳藥眨眨眼,想想方明白,三爺是小姐的三叔,老爺的三弟。
聽說這位三老爺只有一個庶出女兒,沒有兒子成為他的憾事,娶了五房侍妾,想續上香火。
回過神卻聽族長怒斥道,「這種不守婦德,私會外男的女人,必要受到嚴懲,方絕了這院裏幾百號人不遵綱常之心。」
鳳藥又細聽一回,原是三老爺的五姨娘是給父母賣入常府的。
她原有娃娃親,便遣自己的侍女給青梅竹馬的相好送信,私定約會地點,結果信被大管家截住了。
老爺咬着牙根兒喊了一聲,「帶淫婦!」
一個纖弱的女人被兩人押到祠堂前。
緊跟着的家丁拽着另一個女孩子,只有十幾歲而已,被堵了口舌,五花大綁,瞪着驚恐的雙眼,不停掙扎。
「先處置了這個不守規矩的下人。」大老爺一聲斷喝。
一個男家丁上前沖女孩腿窩裏一踹,女孩跪下,兩個家丁垂首搬過一張死沉的實木條凳。
二人將女孩子鬆開面向下放在條凳上,用麻繩一圈圈縛緊,不論她如何掙扎,也掉不下來。
眼見麻繩陷入女孩肉中,一直被押着的五姨娘突然哀哀哭叫起來,向女孩方向撲,又被家丁按下。
「打!」一聲令下,那兩個家丁拿出長長的板子,一人一下不分部位向女孩後背打去。
天已晚了,只有祠堂中的燈火照亮門前的一小塊地方。
板子打在肉身上悶悶的聲音令人顫慄。
不一會兒,還在蹬腿的女孩子不動彈了,血漬浸透了她的衣裳,家丁仍未停手。
直到管家上前試了試女孩的鼻息,看向族長。
鳳藥不知是自己跪得太久,還是嚇得,腿肚子一直抽筋,疼得她一頭一臉汗。
下人們直挺挺跪在磚地上。
主子們跪坐在中部,一人一隻軟墊。
族長隱在黑暗中仿佛揮了下手,打板子的家丁猛地用力,一板下去,女孩子堵着的口中發出一聲嗚咽,脖子向前一梗,猛地軟下去,再沒了動靜。
五姨娘瞪着血紅的眼,直勾勾盯着黑暗中,大約是在尋找三爺。
這丫頭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沾着親,本想跟去大戶人家,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卻死在了常家祠堂前。
鳳藥第一次感覺到了「規矩」二字的份量,它不再是兩個簡單的字,它是沾着血和命
第6章 沉塘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