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藥打心底不願意是二姨娘,那是個可憐人。
「那個女人和殭屍差不多,活了和死了沒區別。我本來是懷疑你家小姐,可妾室生得再多,也礙不着主母的事。她那個身份,誰也搶不了她半點風頭,將來她生了孩子不管老幾,都是嫡子,若王爺有那一日,那就是太子!何必在意小小妾室?這個道理我明白,她必定更清楚。」
「最主要的,這幾個妾室都是身份低微之人,除了常瑤也是常家的千金,與她有一爭,哈哈,這麼一說,倒像是你家小姐做的呢。」
「不過,常瑤越不越得過她,得是常家的家事了吧,若是你們家族不許,常瑤翻得了天嗎?」
雲鶴眼珠子一轉,「若常瑤生了孩子後自己身子不好,不是更便利,將孩子放在主母處養着,哈哈……」
鳳藥沒想到這女人雖出身不好,腦子卻好使得很,不便再聽下去,挑簾要走。
「真的,你好好查查二姨娘吧,那女人平時少言寡語,我都害怕她。」
大白天的,二姨娘的院子裏靜悄悄,下人們做事也輕手輕腳。
二姨娘不喜歡吵鬧,這院中似無人存在一樣。
下人看到鳳藥過來,向她請了安,指了指屋子,小聲說,「姨娘在房裏。」
鳳藥在門口喊了一聲,挑簾進屋,屋裏燒着炭盆,卻還帶着涼意。
二姨娘坐在窗邊繡花,繡得是金魚戲水圖案。
那繡花上有乾涸的水漬。白底的緞子已經微黃,圖案也不鮮亮了,不像新近繡的。
「這是個嬰孩肚兜。」二姨娘低着頭看着肚兜自言自語。
「王爺二百三十八天沒踏入過我的院子了。我不會有孩子。」她那語氣讓鳳藥渾身發冷。
雲鶴說二姨娘活着和死了差不多,說得沒錯。她除了眼睛會眨,會呼吸,渾身沒有一絲活泛氣兒。
「你還年輕,身子也好,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
她嘆口氣,理了下頭髮,「我才二十歲,已經生了華發。一個大活人被埋在墳墓里,沒個孩子哪有一點生機。」
她抬起頭,目呆呆的眼神中突然鮮活起來,「我也有過一個孩子。」
「那應該是個女兒,我給她繡了漂亮的金魚戲水肚兜,給她打了長命百歲鎖子。」
她從自己內衣中拉出一隻銀鎖,亮給鳳藥,「你看看,漂亮吧。」
「可她沒了,就那麼沒了。」
「他一點也不在乎,他說沒事孩子還會再有,可他卻再也不來這屋裏了。」
「是他害得我沒了孩子。兇手!他是個兇手!」二姨娘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的話語如刀片子一樣帶着殺氣。
「我恨死了他,把我拘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來,說什麼富貴,誰稀罕。」
她流着淚,「我娘我弟弟稀罕,他們拿了錢把我送到這裏來。」
「沒人在乎我過得好不好,他們拿了錢再沒來看過我,只會叫人遞話捎錢回去,這裏的人看不起我,娘家的人只問我要錢。」
「嗚嗚……老天爺,為什麼這世上要有個我,我是個廢物啊……」
她捂住臉,壓抑着自己的哭聲,眼淚從指縫中流出。
鳳藥心中情緒翻湧,說不清是對二姨娘的同情、憐憫、憎惡還是茫然……
「我沒有什麼可回報你的,你幫我埋了我娘,好姑娘,你是這府上唯一讓我感覺自己還活着的人。」
「是你做的了。」鳳藥黯然。
「是,五姨娘沒了孩子,你家小姐最順意不是嗎?」二姨娘悽慘一笑,「三姨娘只是賠上了。」
「現在你可以安心走了。」
「五姨娘不是明白人,她說你與王爺有私情,這怎麼可能呢?我一句也沒信過。姑娘要的從來就不是男人與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