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宮,承運殿內。
身穿孝衣的朱秩煃正跪在慶王朱栴的棺槨前,嚎啕大哭,哭聲里似有悔恨、委屈,更有不甘。
「世子,聖旨已下,您還未領旨謝恩呢。」胡濙不知何時已站在朱秩煃身後,恭敬的彎着腰,低聲說道。
朱秩煃的哭聲戛然而止,轉過頭,獰笑着看向胡濙:「呵呵,領旨?謝恩?你讓我怎麼領旨,怎麼謝恩。」
「自然是心甘情願的領旨謝恩。」胡濙站直身子,沉聲道。
「本世子要是不領旨謝恩呢?」
胡濙臉色一沉,摸了摸鬍子,頗有些威脅意味的說道:「世子,好歹您也是朱家子孫,多少給自己留些體面。」說着,他回頭看了看大殿一角,蜷縮成一團的慶王妃和其他幾個慶王的兒子,又道:「下官也是奉旨辦差,還望您不要為難我。」
「為難你?呵呵,胡大人還真是會倒打一耙,現在是你在為難我!為難我慶藩!」說着,朱秩煃霍然站起身,怒指京城方向道:「我父王自就藩以來,一直是奉公守法、謹小慎微,比起中原那些胡作非為的藩王,慶藩何曾對朝廷有過不恭,他憑什麼要除我慶藩?憑什麼?」
胡濙見朱秩煃還沒有認清形勢,還在掙扎,語氣加重道:「世子,請注意你的言辭!」
「言辭?我父王如今屍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削藩,想把我的家給毀了,還要我注意言辭?」
「世子!」胡濙呵斥一聲,「陛下是君,你是臣,聽下官一勸,莫要自誤!」
「我呸!」朱秩煃一口濃痰噴出,直接噴了胡濙一臉,黃黃白白一股腥臭之氣瞬間讓胡濙差點吐了,他掏出手絹趕緊將濃痰擦乾淨,氣的鬍子都抖了起來。
「來人,」胡濙氣的當場發飆,大喊道:「慶王世子朱秩煃悲傷過度,神志不清,將他帶下去。」
說着,兩個膀大腰圓的士卒跑進殿中,粗暴的將朱秩煃架起來就往殿外拖。
「胡濙老兒,你不過是皇帝身邊養的一條老狗,狗,狗……哈哈哈哈」
胡濙氣的臉都白了,活了這麼多年,不僅第一次被人吐了一臉濃痰,還第一次被人罵做老狗,他能不生氣,好在他還保持着幾分冷靜,再怎麼說朱秩煃畢竟是朱家人,皇帝的親戚,皇帝厭惡藩王,可以打可以罵,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若是對他們不敬,那就等着挨收拾吧。
「我說胡大人,你可真是個書生,他這樣對你,你也能忍?」寧夏朕總兵史昭上前,一臉玩味的說道。
「本官本就是讀書人!」胡濙沒好氣的瞪了史昭一眼。
隨即,他笑着對史昭又道:「史總兵,本官勸你一句,皇帝雖然要除慶藩,可沒說其他的,說回來,他們和陛下可都姓朱,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你可要掂量清楚了,別到時候板子打下來,還不知道為什麼?」
史昭一愣,他是武將,可沒有這些文官那麼多彎彎繞,在他看來,慶藩已經完蛋了,還有什麼不能說,不能做的嗎。
見史昭還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胡濙也不想和他多說,而是走到大殿一角,對着梨花帶雨的慶王妃湯氏一躬身道:「王妃,恕下官無禮了。想必您也知道了,陛下允慶王歸葬南京,也算是陛下作為晚輩的一片仁孝之心。南京人文薈萃,氣候宜人,最是養人,至於……還望您能多多勸勸世子,不要在口無遮攔,今天世子的那些話本官就當沒聽見,也不會上奏給陛下,還請您能體諒下官的一片苦心。」
湯氏冷笑一聲,眼淚婆娑的站起身,對着胡濙道:「時也命也,胡大人,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麼朝政,還請你上奏陛下,慶藩上下謝陛下不殺之恩!」
胡濙一聽,心中有些惱怒,不過還是忍住沒有發作,只是嘆息一聲,躬身行禮後,又走到朱栴的棺槨前跪下,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這才拉着史昭走出了承運殿。
「史總兵,還要勞煩你吩咐下去,今晚就不要為難他們了。」胡濙回頭看了看哭聲又起的內殿,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