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夏竹提着裙擺悄悄回了問竹軒的小院。
夜幕已臨,姜雲嬋正坐在迴廊的六角宮燈下做針線。
夏竹跑過來,輕嗤了一聲,「姑娘不知道,晚香堂那邊好一陣鬧騰呢!」
兩個老婆子離開後,夏竹怕她們再生事端,便不遠不近地跟着,依稀聽到兩個婆子如何在大奶奶面前添油加醋地詆毀姑娘。
其實,姑娘天資綽約,就算左臉真留下傷疤,稍加修飾,照樣是個天仙般的人物。
何至於像婆子們說的那樣,成了人人喊打的水鬼羅剎?
「兩個吃裏扒外的老貨!」夏竹冷哼。
姜雲嬋不以為意搖了搖頭,繼續繡着花兒。
其實,她早看出兩個老婆子是宋金蘭的人了。
之前沒有拆穿,是因為就算拆穿了,也不過是換兩個人來磋磨她,大差不差。
一來一回的,反而與侯府的糾葛更深了。
實在沒必要。
故而姜雲嬋只當不知道,任由他們鬧騰。
至於方才,姜雲嬋是故意點撥老婆子去找宋金蘭面前求情。
老婆子們為了邀功,必然大肆渲染姜雲嬋有多不堪入目,如此也算幫她絕了大爺納她為妾之心。
「現下四海昇平,豈不正合你我心意?」姜雲嬋歪着頭,狡黠地眨了眨眼。
夏竹悶悶「嗯」了一聲,「只可惜,臨走沒能處置了那兩個老婆子!」
「你呀!」姜雲嬋意味深長點了下夏竹的額頭。
那宋金蘭是個什麼潑辣刻薄的角色,哪裏會管兩個老婆子的死活?
劉、周兩個婆子定然逃不開去慈心庵的命了。
夏竹這才聽懂姑娘的話外之音,心裏頓時敞亮起來,興沖沖接過姜雲嬋手裏的繡繃,「姑娘體弱,早些休息吧,奴婢今兒心情甚好,連夜把針線都做完了!」
「這可不行。」姜雲嬋輕推了下夏竹的手,微垂眼眸,耳後漫出一片紅霞。
夏竹瞧姑娘手裏並蒂蓮的繡樣,恍然大悟:「姑娘在給自己繡嫁衣呢?今早世子已經送過來一套鳳冠霞帔,說是與他納妾的那套順道一起做的,姑娘不瞧瞧嗎?」
夏竹指着尚在牆根躺着的紅木箱子。
木箱還開着,月下泛着點點金色光華,一看就是用上好的金絲雲錦做的,十分精緻奪目。
姜雲嬋卻沒多看一眼,淡淡搖頭:「放進庫房去吧。」
她嫁人並不想帶走侯府的任何物件兒。
連陪嫁和隨身細軟,也都是爹娘留給她的資產。
至於侯府的東西,哪怕一針一線都該讓它留在侯府,互不牽連的才好。
夏竹沒覺察出姜雲嬋的心思,只瞧她一針一線繡得極為入神,「噗呲」笑出了聲,「奴婢知道了!新婚嫁衣必得姑娘親自繡,郎君親自解,才算紅綃帳暖、郎情妾意」
「小蹄子!誰教你這般渾說的!」姜雲嬋頓時面頰滾燙,嬌羞地捂住了臉。
「這有什麼的?姑娘和姑爺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呀!」夏竹真心為姑娘高興,掰開她的手,一雙葡萄般的眼睛圓溜溜轉着:「姑娘寢食難安十餘年,終於得償所願,有什麼可遮掩的?」
夏竹與姜雲嬋明為主僕,實則又有誰比她們兩個更親厚呢?
現下問竹軒里四下無人,姜雲嬋倒也不用刻意矜持,咬着水潤的唇遲疑了片刻,從針線藍中取出一隻小鈴鐺放在夏竹手心,「那這個可好?」
那鈴鐺形同鴛鴦,質地為銀,用一根紅繩串着,輕輕一動空靈的聲音響徹整個院落。
夏竹怔了須臾,但見姜雲嬋臉上的紅霞已經蔓延到了脖頸,才恍然大悟。
北盛朝女子出嫁,家中都會給女兒備一隻鈴鐺,系在腳腕上。
為的是洞房花燭夜,用鈴聲遮住別的響動,新婚夫婦不至於太過尷尬,也可添些洞房情趣。
姑娘沒爹沒娘,夏竹又是個不懂事的閨閣丫頭,這種事只能姑娘自己張羅。
夏竹不免有愧,輕搖了下鈴鐺,「這鈴鐺不好!」
「嗯?」姜雲嬋訝然抬起頭。
9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