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堆疊成小山似的「蘿蔔山」,眾人自也不再客氣,紛紛下手,再次自瀝架上各拿起一隻蘿蔔絲墩子食了起來。
不過既說到「管夠了」,紀採買一邊食着蘿蔔絲墩子,一邊搖頭道:「若定要自內務衙門分送食材這規矩上尋一個長處的話,大抵也只有管夠這一點了!」畢竟於菜蔬種類上都如此苛扣了,那數目上便更不能缺了,至少要讓人吃飽了,才能不讓人明着挑出什麼錯處來。
溫明棠咀嚼着口中的蘿蔔絲墩子,想到了一個詞:「量大管飽!」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湯圓伸手一指,指向那堆砌在「蘿蔔山」旁的白菜山,道:「諾,白菜價格便宜,便一直送白菜來,聽說不少人家裏還存了白菜過冬,想來這白菜……我等要吃上一段時日了。」
溫明棠「嗯」了一聲,掃了眼正在食蘿蔔絲墩子的眾人,頓了頓,忽道:「待得集市上菜價暴漲了,內務衙門送來的這些菜蔬若以集市市價算得話,指不定靜太妃還能以內務衙門『貼錢供給公門中人,使得公門中人人人吃得上飯』為由邀功呢!」
一席話說的那廂正在食蘿蔔絲墩子的眾人險些被嗆到,若不是嘴裏有吃食頂着,怕是早笑出聲來了。
溫明棠這話說的委實陰陽怪氣的,引人發笑。
可待到將口中的吃食吞咽入腹,眾人好不容易嘴上得空笑了兩聲,卻又很快……笑不出來了。
「這般一來,她還真是大功德了啊!」紀採買笑了兩聲之後,便忍不住嘆了口氣,「可集市上的菜價本是正常的,若非她如此做來,又怎會價格暴漲?」
溫明棠點頭,倒不似阿丙、湯圓以及紀採買等人臉上沒了笑容,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淡淡的,在眾人的注視中不咸不淡的開口了:「我早前在宮裏曾聽聞這麼個趣事。聽聞那姑蘇鄉下地方有一家地主姓周名扒皮,那鄉下地方方圓數十里之內都是『周扒皮』家的產業,不論是老農種的地,還是那鄉下集市上的攤子、鋪子,但凡百姓日常能看到的、用到的都是他的。那周圍的百姓不論做什麼,都需給他上交租賃的銀錢。可他尤自不滿足,先定下規矩,在他家管着的方圓數十里之內的百姓都需同他簽個契,算是他家的『長工』,否則莫說是住在這裏了,便是來這裏買東西、做活都是不行的。簡而言之,這地方不止產業是周扒皮的,且所有人都是他家的『長工』。」
正食着蘿蔔絲墩子的眾人看着溫明棠,不知是這周扒皮的故事委實精彩、引人入勝,還是旁的什麼緣故,眾人皆未出聲打斷溫明棠的『故事』,而是一邊吃着口中的蘿蔔絲墩子,一邊聽溫明棠說着她聽來的地主周扒皮的故事。
「所有人都成了他家的『長工』,這周扒皮尤自不滿足,又定下了新規矩,所有他家的『長工』,工錢自他這裏領,但日常買東西也好,上交租錢也罷,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去他家的鋪子、攤子上買,」溫明棠說道,「因着這規矩定下之後,周扒皮家的鋪子、攤子皆『不缺生意』了,便順理成章的,鋪子、攤子裏所有賣的東西價格都開始上漲,比外頭貴了數倍不止。如此一來,『長工』日常花銷大漲,手頭銀錢不夠,便紛紛一個人當作兩三個使的去周扒皮家裏做活,以期能多掙些銀錢貼補日常開銷。人人皆起早貪黑、披星戴月的做活,便是為了日子能好過些。可那周扒皮又出么蛾子了!」
眾人舉着手裏的蘿蔔絲墩子,聽着周扒皮的故事,神情越發凝重。
「周扒皮道他家的田地不缺人種,鋪子、攤子還有家裏看家護院什麼的也不缺人手,來找活做的人太多,可活只有那麼多,於是便又順理成章的給『長工』們減了工錢,」溫明棠說到這裏,面對對面那幾張仿佛呆怔住了的臉,眼角餘光瞥到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公廚,立在公廚門口未說話的林斐,面上笑容不減,繼續開口說了起來,「如此一來,『長工』們一日從早到晚,累的連睡覺的工夫都沒有了,可手頭的銀錢卻還是一日少過一日,後來……」
「後來怎麼樣了?」湯圓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追問道。
溫明棠伸手颳了下湯圓的鼻子,兩手一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