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絳瓔抬起一隻手來,道:「南平王不必介懷,高章事這一問,未必就不是諸位心中所想。」
竟是比高從謹還要直白幾分。
她也舉杯站起身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底的光亮如焰火。
「我今日來,自然不是來尋求庇護,是要告訴諸位,而今的後唐皇帝李嗣源乃是李代桃僵而登位,真正的李嗣源,當日早已死在西宮之前!如今龍椅上那一個,是與不良帥暗中勾結,要傾覆中原大地!」
她的話半真半假,卻是把張子凡最不想叫旁人知道的事情盡數抖落了出來,最後又一轉手把那最大的罪名扣在了張子凡的頭上,總歸現下是無人能站出來反駁得了她。
李絳瓔聲音冷厲。
「天下就要大亂,南平敢不敢入局來?」
高從謹把那杯子一摔。
「入局?拿什麼入局,拿南平十四萬戶?跟誰入局,跟你一個亡國公主?」
他咄咄逼人,李絳瓔亦分毫不肯相讓,樂舞早停四座已經不算寂靜而是死寂,人人都等着看這鬧劇如何收場。
李存禮也跟着冷笑起來。
他望着高從謹,眼底竟還帶着一點微微的笑意,先前惱怒是半分不見,擱了酒杯上前兩步,立在高從謹面前。
「高章事,可願借劍給在下一用?」
高從謹望着他,一時不語,而李存禮則不過一笑,道:「怎麼,高章事是不敢?」
高從謹聽得此言果然大怒,道:「有何不敢?只你究竟意欲何為?」
「何為?」李存禮笑意更甚幾分。「高章事把殿上眾人唬得訥訥不敢言語,我想請高章事同我比試比試,看你究竟什麼本領。」
殿上不能動刀兵。此刻李存禮的軟劍不在身旁,但他想,這把劍今夜一定有它出鞘的時候。
果然,高從謹只道:「刀兵無眼,可不要傷了貴客。」
李存禮的唇角微微一掀。
「無妨,請高章事賜教。」
高季興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南平地小國弱,一向不與外人起爭端,然昔日莊宗登基之日他曾經前往朝拜,只知那李存勖是個人物總不願輕視了他這些義兄弟去,是以李存信來他不敢怠慢,李存禮的信也叫他有些心動,只是他依舊不敢輕易拋擲舉國之力去賭,畢竟只荊州一地,輸就是萬劫不復。
他沒想到自己這兒子忽然會發難,把事情推到如此地步。
然而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以高從謹的性子絕不會允許旁人再來攪擾這一場比斗,可這比斗其實是對南平半分好處也沒有的。李存禮勝了南平第一劍客自會讓南平面上無光,他若是輸了或是出些什麼意外,南平也是與這鳳子龍孫結了一枚苦果。
高從謹這廂朗聲笑道:「把他的劍給他!」
內侍應聲不敢怠慢,以金盤盛了李存禮的劍來。
李存禮也不過一笑,道:「高章事大氣。」
高從謹拔劍出鞘,寒芒一閃,大殿內溫度都像是低了些。
這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就像是高從謹自己一般。
李存禮把劍握在手中,終於抬眼看向從階上緩步走入大殿的高從謹。
高從謹忽然感覺到了一點冷意,可也不等他再想些什麼,劍光便已經到了面前。
軟劍比長劍靈活許多,李存禮從不在乎旁人顏面周全與否,今天的劍卻有些試探之意,是以進退之間像是在殿上舞劍。
昔日洛陽,殿上設一場鴻門宴款待諸侯,他覺得滿殿不過木雕泥塑偶人半點不值得他注目,所以不肯舞劍,那恭謹姿態里也帶着一點漫不經心。
今日江陵,他來攪弄南平的風雲,這劍,是為李絳瓔開局,他倒也不覺得跌了自己的面子。
劍光如霜雪,折得殿中每個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