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什麼的,果然經歷多少次都不會習慣吧?眼睛一閉一睜,保羅忽然就從明亮溫馨的家園來到荒蕪破敗的眼熟院落。觸目是明月如鈎,面頰是海風溫軟,鼻尖是香草黴菌。世界以炎炎酷暑迎接遊子,遊子嫌棄味兒太沖,微微皺起眉頭。
由於不確定是否會被送往危險地域,勞德家有段時間沒用氣味濃郁的洗衣液沐浴乳了。以防給追蹤者遺留過多線索,橫濱分部更是通了一整天的風,將土耳其烤肉的馥郁芬芳趕盡殺絕。詩人先生偏愛家裏充滿生活氣息的自然清爽,極度厭煩這般人類領地任由自然腐蝕的盛夏景氣。
夏天帶來的,是肆意生長的草木蚊蠅,也是大晚上都散不盡的無盡暑氣。這點對來自深冬的保羅倒是不打緊,他身穿阿爾格爾編織的魔法衣物,這衣服據說能夠讓阿爾哥哥精準定位開啟通道,同時方便行動,擁有冬暖夏涼自動調節體感溫度的功能,應對朝夕之間的季節變幻堪稱手到擒來。不過冬季款式的外衣在這時節太惹眼啦,應該換上同種功能不同外觀的夏衣。
唔,大熱天,即便能忍住不開空調風扇,基本也沒誰可以心平氣和舒緩喘息,由此可知附近沒有人,衣服的事不急。
保羅定了定神,激活彩畫集感應親友的位置。不遠,他略微安心,拿出手機詫異挑眉,當即邁步繞過搖搖欲墜的門板,穿過佈滿蛛網的朽壞店鋪往外走去。
外面不出所料,是人類行為研習社橫濱分社前面的水泥馬路。根據山坡懸崖的方位推斷,難怪保羅依稀覺得方才的小院熟悉,那不就是他們家買下這片土地推倒重建前毒島夫婦的雜貨鋪嗎?!
過去與現實以一種奇妙的方式交織共鳴,金髮詩人心底感慨良多,腳步卻不停。右手邊的華宮家日式宅邸換作樸實磚房,左手邊的自由軒已然一片廢墟,沒有法式小樓,沒有深水魚塘,沒有寬廣花園。保羅來到路邊護欄,恰好看見蘭波踩着雜草叢生的小道離開山坡下面的沙灘。
「拉我一把。」
背後濤聲依舊,最後一步,親友微笑伸手。
空間重力雙系超越者爬這種坡不需要別人幫忙,蘭波明白,保羅也明白。他只是伸出手,他也只是搭把手,雙手緊緊交握,油然而生的踏實便將迷茫惶恐驅逐出境。他們不是孤身一人,嗯,甚至還有三部手機。
手機是保羅在這個世界買的,暗殺嘛,就該購置幾個備用機有備無患啊?回來前他們預想或許能用上,就給充滿了電,現在點開一看有信號,而且意外沒停機。手機運營商正常提供服務,說明保羅沒有離開太久,兩個平行世界的時間流速存在巨大區別。這邊慢,那邊快,是利好阿爾他們儘快找來的重磅消息!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充分利用網絡搜集基礎情報。
蘭波站穩接過一部手機,手機系統聯網升級重啟,暫時用不得了。他環視一周,指指那處沉寂在黑暗中的寂寥小屋:「自由軒?」去那兒等?
「嗯。」
毫無疑問他們位於橫濱郊外,人類行為研習社不在情有可原,華宮的房子轉手變成現在的五木家並不奇怪——沒有阿爾,急用錢的院長先生早失去老房子了——可自由軒是怎麼回事?做了多年鄰居,他們深知吉田夫婦絕無可能售賣這家意義非凡的咖喱店。以前的保羅從未關注這座小山丘,現在的蘭波縱使清楚這對「吉田夫婦」不是勞德家交好的那對老好人,二人依然迫切希望弄明白自由軒發生了什麼事。
瑩潤的月光慷慨鋪滿大地,發生了什麼,其實風雨都抹不去停車場的爆裂黑煙已經說盡,一樓店鋪翻倒的座椅,地板墨色的血跡,碎裂的餐盤全然講明。超越者結伴上到二樓,主臥落灰的三張黑白照片,無人打理的次臥書本,凌亂客臥五個孩子的生活痕跡。一場橫濱市民司空見慣的殘忍襲擊,一次精英間諜數見不鮮的陰謀詭計,如是而已,便帶走了那些退避城市邊緣掙扎盛放的生命。
「手機重啟完畢。」保羅收起移動電話,輕輕拂去好友笑臉上的厚重塵埃,將一片婆羅門雞的雪白飛羽夾進吉田夫人相框,她近年痴迷養雞,聽說保羅先生環遊世界興許永遠不會回來(穿越的謊言),
我那麼大一個武裝偵探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