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州城西百里,紫雲山麓。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鬱鬱蔥蔥的山坡上,一棟拙樸的木屋點綴其間。木屋的門前是一小塊兒空地,一株參天大樹驕傲的呵護在空地邊上,給整個空地遮下了不少陰涼。此時此刻,大樹斜伸的一段枝椏上正倒掛着一個丫角孩童,不停的對安坐樹下的一位老者大聲嚷嚷着:
「老頭兒,我還要繼續數對面山坡上的松果嗎?」
「當然了,除非你能看清楚飛來的這隻蜻蜓有幾隻翅膀。」
「四隻!絕對是四隻!我看得清清楚楚!」
「喏!現在你數數!」
「咦?怎麼一到你手裏就變成六隻啦?見鬼!這兒的蜻蜓怎麼會長三對翅膀?」
「小子!我不是讓你用心去數,而是讓你用眼睛數!」
「我用心數都數不清了!不用心那就更不成啦!」
「記住!雖然眼睛經常會欺騙你,但你的心更不可靠!」
「這個好像蠻深奧了點兒,先不說它!只是我每天日裏這樣倒吊着數松果實在是太煩啦!能不能換個別的方式?」
「行!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夜裏倒掛着給蚊子繳械吧!」
「還要倒吊着啊?!咦——繳械?哪又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掐掉想咬你蚊子的嘴巴!」
「不會吧?那還是算了!不過老這樣吊着練功實在難受,搞的我最近老想放屁!」
「切!想放屁?笨蛋!那是排出體內濁氣,要是你哪天真能放出一個大大的屁來,還就大功告成了呢!」
「怎麼?臭老頭兒!你敢耍我?搞了半天,你教了我三年的神功就只是為了放出一大臭屁來啊?!」
「唉!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不好!我憋不住啦!」
「臭小子——」
「啊!——真是太舒服啦!還好我是吊在上風口,要不也非讓自己這個臭屁熏死不可!——不對,邏輯錯誤!咦——老頭兒!臭老頭兒!你醒醒——快醒醒啊!」
…………
山中無甲子,日子過的像撒尿,不管是願意還是必須,轉眼之間就是七年——
…………
紫雲山腳:
「媽的臭老頭兒!竟敢三更半夜把我趕下山來!有這麼當人師傅的嗎?干!」歐陽修舒服的躺在一堆茅草上嘟囔着。因為覺得很無聊,所以他仰頭呆看着天空;因為呆看着天空,所以他順手拈起了一根草梗,叼在嘴裏輕輕的咬着;這是他在山上養成的習慣——每次仰頭看天的時候都會叼上一根青草輕輕的咂巴着;這種習慣就像某人閒時愛咬指甲一樣。可指甲總是那個指甲,而隨手拈來的茅草卻有別於山上鮮嫩的青芽,少了那股甜滋滋的味道,所以歐陽修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下山以來第一次皺眉,準確地說:這是他下山不到六個時辰以來第一次皺眉。
當然,這點兒小事兒還不至於會影響他愉快的心情。
是的,此刻的歐陽修確實覺得有點兒無聊,但不能說他的心情不愉快。起碼,在他自己覺得,現在的心情應該是愉快的;愉快得能用「很」、「非常」之類的詞來裝點一下也並不為過。這不僅是因為可以從此遠離那個糟老頭兒的嘮叨;可以再次見識到花花綠綠的大千世界;也因為自己剛才「傑出」的表現。
因為剛才的表現,歐陽修現在能夠一步不邁的,悠哉悠哉的,在正午之前到達風州城。
哦?您沒注意到嗎?歐陽修躺着的草垛現在正徐徐的沿着官道移動呢!
您也別大驚小怪,其實歐陽修躺着的草垛是被穩穩的裝在一輛板兒車上的。
拉板兒車的是匹老馬,老的鬃毛都又短又稀;趕車的是個老頭兒,老的鬍子都又白又長。不過這老頭兒看起來心情實在不錯,因為他正一邊兒悠悠的哼着小曲兒,一邊儘量的躲開路上的坑坑窪窪,以便使車頂上的年輕乘客能更加舒服一點兒。
「唉!現在這世道,如此樸實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了!」老頭兒一邊暗自感慨着,一邊抖手挽了個鞭花兒使拉車的老馬不致睡將過去。
您是知道的,被這種年紀的老人家稱讚是件多麼難得的事;他們通常總會對「現在的年輕人」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