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營丙隊陪戎副尉李*?」一個以青巾束髮的虬髯老人手中拿着用粗糙麻紙臨時寫就的拜帖,斜着眼睛打量着案子上大包小包的禮品,大刺刺坐在椅子上,面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口中輕輕念着這一行具名,語氣中卻殊無敬意,仿佛在細細玩味這個官銜和差遣與這個陌生的人名之間的關係。
良久,老頭子將這張紙輕輕一拋
躬身站在一旁的陸勛心中頓時一沉——
「把這些個東西拿回去,老夫不認得這位英雄好漢,不敢受他的禮——」
老頭子冷着臉硬邦邦說出這麼一句話之後,這才轉過臉笑眯眯對陸勛道:「賢侄啊,你在這種人手下當差,可真真是難為你了,平日裏有沒有受欺負,不要緊,講出來,老夫為你做主——」
陸勛急忙再一次地陪笑解釋道:「世伯多慮了,陪戎對侄兒很好。平日裏多有關照,斷不會給侄兒委屈受的」
那老人不以為然地搖着頭道:「兵營里那一套,大吃小,上壓下,官大一級便仿佛他是祖宗一般——我是刀劍從中滾過來的,當了幾十年的兵,甚麼沒見識過?有甚麼委屈處直說便是,老夫在延州守邊半輩子,便是這幾年賦了閒,捏死他一個小小的陪戎也還不費甚麼力氣,你是陸兄弟的兒子,再怎麼着,我們老哥幾個都要看顧着你,不要擔心,受了甚麼委屈,直說便是」
「多謝世伯!多謝世伯!小侄真的沒受委屈」陸勛苦笑着連忙拜謝。
「真的?」頂着這位世伯極度不滿的目光,陸勛匆匆告辭了出來
這已經是今天早上第七家了,還算客氣
陸勛第一個去的是周密時代的魏平關兵馬使姚遂家,那個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傢伙只看了一眼那些臨時湊出來的禮物便拿着拜帖問自己:「這個讓你送這些亂七八糟東西來的王八蛋是誰?」
便是這樣,這群老軍頭們雖然早已失去了權力和軍隊,但是此刻在李*面前,卻一個個仍然昂着頭趾高氣揚,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不屑一顧。
看來,魏遜的計劃要想實現,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除非除非把這些人統統殺掉——
這個想法猛然間冒了出來,把陸勛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這些人再怎麼說也算他的長輩,當年父親死後對自己也多有照顧——當然,所謂的照顧也不過就是讓自己在兵營里有個吃飯的地方罷了,自己那個做到副指揮使的老爹給自己帶來的蔭澤並沒有超過沈宸那個僅僅做到了副指揮官階的老爹,兩個人都是進了軍隊,然後從小兵干起。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總算是對自己有恩的
自己怎麼能動這樣的念頭呢?
陸勛一面深深自責着一面回到了節度府。
一進院子,迎頭看見了正走出來的魏遜,他面帶慚愧地走上去道:「魏大哥,實在是慚愧,兄弟無能,沒辦下來你交代的差事」
魏遜怔怔看了他半晌,咧嘴一笑:「果然是我想得太輕鬆了」
他揮了揮手:「大人在府庫那邊,你過去吧——」
打開了高家的府庫,李*頓時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一間足足有一百二十平米以上空間的寬敞倉房,堆滿了密密麻麻的麻袋,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編制麻袋的植物纖維都已經腐朽不堪,用手輕輕一扯便能扯開一個大窟窿,露出裏面因存放多年而積滿了灰塵的一串串銅錢。
從色澤發黑的開元通寶,到極輕極薄的小平錢,再到沉甸甸的乾元重寶,各種各樣的制錢幾乎應有盡有。這些制錢中最新的是南漢王朝鑄造的「錢亨重寶」,最罕見的是高麗人仿造的背面印有「東國」二字的乾元錢,據說這是偉大的不朽的催醒了紅山文明哺育了黃河文明創造了大和文明的高麗神族子民們最早的鑄錢了
若把這些拿回二十一世紀,自己此刻的身家應當和比爾·蓋茨相去仿佛了吧
李*略帶惡意地想着
這麼滿滿一屋子——不,是三屋子的制錢,怕不是得有幾十萬貫之多?
發財了,這回真的發財了
這還僅僅是銅錢一項。
在府庫的密室里,還整整齊齊碼放着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