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梧桐錄完曲子,剛從錄音室出來,就聽到一陣「突突突」拖拉機的聲音,然後一陣黑煙隨風飄了進來,接着便是一陣喧譁聲。
是走穴的回來了。
「蘇隊長,送到地兒了啊,我們告辭了,我們王隊長說了,謝謝你們捧場。等過年,若是蘇老闆願意,我們還來請蘇老闆帶隊到我們那裏唱去。」
「好咧,你回去跟王隊長說,到時我們一準兒去。」蘇瑞咧着嘴,臉上還是花臉的油彩,笑得特別的有范兒。
拖拉機又一陣「突突突」的走了。
「小蘇回來了,趕緊洗洗出來,今天苗老師帶學生過來錄音,以後葉梧桐和鄧倩倩也掛在崑劇團名下,下回走穴帶着她倆出去見識見識。」
「喲,苗老師來了,稍等,一會兒就來。」蘇瑞一身戲裝,頂着個花臉告罪着,匆匆去了後台。
「走……」鄧倩倩一扯了葉梧桐兩人去後台瞧熱鬧。
「喲,那王解放可真是個能人啊。」一群演員邊卸妝邊拉着閒話。
一聽說王解放,葉梧桐就知道這幫人今天是去上桃村了。
「可不是,他們現在那蔬菜基地是咱們梅市獨一份兒,反季節蔬菜,以前聽也沒聽說過。」另一個應和。
「你們不曉得吧,這位兩年前可是差點栽個大跟斗……」有人又道。
「怎麼回事啊?」邊上人問。
於是那位就把當年蔬菜公司爛心菜事件說了說:「當初蔬菜公司可是鐵了心要告他去坐牢的,後來還是得了咱們張區長的支持,請來了市裏的農枝專家,解決了大棚蔬菜的技術問題,這才有如今上桃村紅火火的蔬菜基地。」當年的一些具體細節別人並不知道,只知道張鎮長當時對小桃村的這個大棚種植十分支持。
「如今王解放已經是區裏的勞動模範了,還要選他當區裏的人大代表……」唱小生的演員頗有些酸溜溜的道。
「你也別不服氣,人家王解放就有這股子牛氣,那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我服他。我們唱戲的講究什麼。不就是講究至情至性嗎?他那愛人癱在床上十年了,他十年如一日的照顧,如今走了,他請我們按他愛人的遺願給他愛人唱兩堂戲。算是喜喪。咱們現在說這些不過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可這十年走來的路,箇中辛酸大伙兒不凡思量思量。」蘇瑞道。
「可不是,就他這一段故事,可以編出一部很感人的戲來。」立刻有人道。
「要不。我們編吧?」有人來勁兒了。
「呵,說的容易,編一出新戲要投資多少?花多少精力?如今劇團都揭不開鍋了,拿什麼來編哪?」唱小生的陰不陰陽不陽的道。
這說雖然難聽,但是事實。眾人一下子就沒勁兒了。
理想於現實總是不斷在撕扯着。
傍晚,葉梧桐同姥姥和鄧倩倩一起回到了梧桐大院,剛一進大院就看到姚桂芬穿了件米黃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系了一條絲條,臉上帶着少有的喜氣的出門。當然,葉梧桐還從那抹喜氣中看到了一絲忐忑。
院中梧桐樹下。母親的神色有些莫名。
鄧家門口,鄧媽媽正剝着茭白,這會兒抬頭問江寄紅:「寄紅,剛才我看桂芬拉着你說了好一會兒話,她這是幹什麼去?」
「相親去。」母親道。
「相親?」葉梧桐好奇了,停住了腳步,一邊鄧倩倩也是兩眼亮晶晶的,過來扒着葉梧桐的肩跟她一起聽八卦。
奶奶依然拄着拐杖不緊不慢的回了後院,她對這些東西一向是不愛打聽的,至於葉梧桐八卦些她也沒在意。哪個孩子沒有好奇心呢?
說起來桐桐這丫頭那性子實在是不像個孩子,也是叫家裏的事情給鬧的。
「倩倩,還不回屋複習去,快期末考試了啊。」鄧媽媽瞪着鄧倩倩。
江寄紅也瞪着葉梧桐:「還不送你奶奶回屋裏。」
「不用了。我還沒到老了走不動,孩子站那沒招誰惹誰吧?趕什麼趕。」奶奶話語仍然是一出嘴能刺得人直咧嘴。
葉梧桐咧着嘴衝着母親笑。兩年相處下來,奶奶是真疼她,家裏誰個都能看出來。
江寄紅無奈的衝着鄧媽媽撇撇嘴。
苗老師這性子,是大院裏出了名的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