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桐桐,海南的椰子糖,嘗嘗。」
回梅市的路上,袁老四意外的同葉梧桐三人乘一輛車子。一上車,袁老四就拉開那帶輪子的行禮箱,這東西別說梅市,便是省城這邊也是稀罕貨,邊上一個淘氣的孩子拉着那提杆箱子在汽車的過道間走來走去。
「這手賤的孩子。」她媽媽嚇得把他手用勁一打,然後揪着孩子坐在坐位上,開玩笑,萬一拉壞了賠不起。
「沒事兒,這東西不貴,在外貿店裏也就百把塊錢。」袁四叔哈哈笑道,臉上是一副不值一提的表情,但身上洋溢着一種優越感。
「就這一個箱子,要百把塊錢?還是在外貿店外的,那得要外匯吧?」袁四叔的話音剛落,一車人都咋舌了,總之就這一拉杆箱在一車人眼裏瞬間高大上了起來。
「喲,海南這東西不稀罕,海南的椰子都不要錢,那椰樹就種在路邊,想吃自己爬上樹去摘一個,沒人說你。」
「海南現在可熱鬧了,到處都是亂轟轟的工地,我告訴你們就一塊地皮,挖了個坑,地基都沒打好,就這就可以到銀行貨款了,貸好款,你管你把地基打好,就這,你就可以賣房子了……」
「我在海南包下一條街的廣告牌然後就那麼倒手一賣就是十來萬……」
一路上,袁四叔說的口沫橫飛的。
葉梧桐想着前世海南房產的崩潰,正是這種無序和亂相造成的。
到了下車的時候,一車人無不知道,這位袁老四在海南發了,於是每個人看着袁老四的眼神都是羨慕。
袁老四也瞬間得瑟的不行。
看着一臉得意的袁四叔,葉梧桐咋吧着這裏面的味道,袁四叔在海南是不是發財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袁四叔的錢從哪裏來的,是那個青花瓷瓶,而不是象袁四叔說的在海南倒賣廣告牌賺的。她還知道那拉杆箱不是在海南外貿店買的。而是在省城百貨商店,包括那些椰子糖。這些都是昨晚上葉梧桐親眼所見。
於是這事兒最後葉梧桐品味出了一股春晚小品的味道來。
下了車,葉梧桐沒讓許團長和徐阿姨送,許團長和徐阿姨為她奔波。結果到最後她自己放棄了,算是一場空,這已經讓葉梧桐覺得挺對不住許團長和徐阿姨的,她悄悄的把她昨晚在商場買的一些小禮物和糕點塞在許團長和徐阿姨的包里,然後揮手同他們道別。
許團長和徐阿姨走遠了。
「打劫啊……」就在這時。車站混亂的人群里爆發出一聲女子的尖叫。
葉梧桐望過去,就看到一個穿着灰舊綠色軍褲,碎花的確涼襯衣,打着兩條長辮子的農村大姑娘正跟人撕扯着一隻帆布的大行禮包。
葉梧桐眯着眼,怎麼這女子她瞅着挺眼熟啊,好一會兒認出來了,是桃子姨。
桃子姨姓季,全名季桃子,是姥姥老家那村的。前世,桃子姨是九十年代初。也就是小舅剛剛出獄那會兒來的梅市。
怎麼今世,在一九八八年夏月的這個傍晚,桃子姨就這麼出現在梅市的汽車站旅客的人群里了呢?
當然葉梧桐現在沒心思琢磨這些,雖說前世對桃子姨她並沒有太多的親近,但姚子姨倒底是姥姥老家的人,而且估計桃子姨出現在梅市一如前世那樣是來找自家姥姥的。如今有事,她不能不顧。正準備上前,這時橫里一個人卻比她快一步,是袁老四。
昨晚的三萬塊錢,再加上這一路來被人吹棒的那種飄飄然。袁老四已經有些找不着北了,他胸中滿是豪情,恨不能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因此,這會兒頭腦一熱,竟是比葉梧桐還快一步的衝上了前:「喂喂,你們幹什麼搶我表妹的東西,我報警了啊,你們這些人。正事兒不干,盡給梅市人民丟臉了。」
給某某市人民丟臉,這是這年月人喜歡掛在嘴邊的話,這年月每個有都有一種滿滿的家鄉榮譽感。
「哎喲,這哪裏出來個狗拿耗子的,我不就是給旅社搶客人嗎?她是你表妹你早說啊,接人還興躲一邊兒的啊,這不給別人增加工作強度嘛,我沒找你要誤工費都不錯了,還報警?」兩大媽不是省油的燈,搶白了袁老四一頓又趕緊去搶別的客人了。
車站這邊小旅社多,要想生存,就得搶客源哪,都是為了一口飯,大家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