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頜盤膝坐在案牘之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細細雨絲連接起灰色的天與地。三月的細雨本該是上天賜予大地的恩惠,可如今這淅淅瀝瀝之聲在張頜聽來卻是頗為令人心煩意亂。就在三天之前,來自鄴城的使者為其帶來了一條「征東將軍」的印綬以及一張署名「大陳國皇帝袁紹」的聖旨。若在四年之前,張頜會不由分說地接下袁紹授予的印綬,以大陳征東將軍的身份為新帝南征北討。畢竟張頜當初之所以脫離韓馥投靠袁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然而張頜已不再是早年那個應募征討黃巾的野武將。如今的他有曲部、有地盤,甚至還小有點名氣。身份的轉變令張頜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輕易孤注一擲,因為他既要為的前途負責,也要為部下的負責。
「將軍在為何事煩憂?」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張頜的思緒。卻見琅琊太守蕭建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書房的門口。經過這兩年的合作張頜與蕭建多少建立起了某種默契。此刻眼見蕭建突然跑來找,張頜倒也不避諱案牘上的印綬與聖旨,當即起身向對方招呼道,「吾當是誰。原是蕭府君造訪,有失遠迎,快快進屋就坐。」
「那裏。今日是老夫不請自來打擾了將軍。」蕭建面帶笑容地信步走進了書房,同張頜各按賓主地坐了下來。緊接着這位琅琊太守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案牘上擺放着的那堆什物。卻見他指着印綬與聖旨不動聲色地向張頜問道,「將軍也收到了此物?」
「是啊。」張頜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跟着他似乎是從對方的口吻中回味出了一些,於是連忙反問道,「袁紹也給蕭府君下了聖旨?」
「老夫收到了徐州刺史的印綬。」蕭建撫着長須淡然地頷首道。
眼見蕭建如此爽快地承認了與袁紹特使接觸的事實,張頜的心中不禁萌生出了一股子同謀的親近感。這使得他忍不住就脫口問道,「那依蕭府君之見,頜當如何處之?」
面對張頜的徵詢,原本雲淡風輕的蕭建,驟然面色一凌,朝天拱手道,「自然是驅逐偽使,與偽帝撇清干係」
張頜沒想到蕭建的態度會變化得如此之快,驚訝與尷尬間不由楞在了當場。而蕭建見張頜一副訕訕的模樣,便將口氣一轉,語重心長地拱手向其分析道,「將軍明鑑,琅琊郡地處東海之濱,北臨蔡使君直屬北海、東萊兩郡,南靠新近投誠蔡使君的高順部,西面則與曹操部接壤。若是將軍接受袁紹的冊封反叛大漢,則琅琊郡頃刻之間就會受三面夾擊。屆時將軍豈不是在重蹈當年呂布之覆轍?」
蕭建的反問讓張頜徹底陷入了沉默之中。確實,琅琊郡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是他猶豫再三的一大主要原因。倘若蔡吉選擇站在袁紹一方,那張頜大可隨大流接受袁紹的冊封,從東面與袁紹部夾攻曹操。然而蔡吉在先前已然立場鮮明地表示反對袁紹稱帝,這就讓張頜不得不重新權衡利弊。至少經過這麼多年的合作,張頜十分清楚蔡吉的實力絕不遜於曹操,一旦蔡、曹聯手,這場中原大戰的勝負也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張頜的沉默讓蕭建意識到今天算是來對了。話說,當蕭建收到袁紹差人送來的印綬與聖旨之時,並沒有為之心動,相反卻在心中暗暗腹誹袁紹小氣,竟想用這麼一個空頭銜來yin*他蕭建為其賣命。在蕭建看來袁紹雖兵多將廣,可漢室尚沒有到倒台的地步。在軍事上至少還有曹操、蔡吉等一干能臣力主保漢。在政治上中原的世家名門也大多站在漢室這一邊。畢竟這些世家名門之所能被稱為世家名門,是因為他們祖上曾在漢庭為官或是受到過漢室的冊封。倘若給予他們榮耀的漢室都不存在了,他們又有何理由繼續以世家名門自居。因此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蕭建都不會選擇投靠袁紹。而他唯一擔心的是執掌琅琊軍務的張頜會否經不住誘惑倒戈袁紹。畢竟張頜之前曾在袁紹帳下效力,兩者之間或多或少總有些主僕之義。
於是為了斬斷張頜與袁紹之間的最後那麼一點人情,蕭建當即探頭向張頜乘熱打鐵道,「將軍會覺得此事難以決斷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袁紹對將軍也算有過一點知遇之恩。然則將軍可曾想過,袁紹固然是提拔過將軍,可將軍也曾為袁紹衝鋒陷陣。正所謂各取所需兩不相欠,將軍又何須執着於袁紹那點恩情?更何況袁紹此人心胸狹窄,屬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之輩。將軍就算投靠了袁紹,也難保日
第三十六節 杜鵑不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