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盤掛在漆黑的夜空，天上閃爍的星星和宴會四周散落的石燈籠中亮起的微光相映生輝。妖怪們的宴會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退散，反倒變得越發的熱鬧起來。許多歌舞伎打扮的妖怪，在宴會當中跳着奇怪的舞蹈。大概是妖怪們的舞蹈吧。一些長相兇惡的妖怪也沒有應有的兇狠模樣，而是變得像極了喝酒醉的中年男人那樣，做出滑稽的動作，引得周圍妖怪哄然大笑。很弱小的妖怪爬到那些看起來很強大的妖怪身上，用自己獨特的口吻似乎在說着相聲一般的東西。蘇裳坐在棚的邊緣，看着妖怪們的笑容。在他身後，不論是青石小僧還是毛昌姬，一個個都紅着臉，嘴上說着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這就是妖怪啊。雖然有接觸春音，看到引路娘的回憶當中的紫。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蘇裳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妖怪的生活會是這樣。蘇裳手上拿着的是古樸的茶杯，裏面承盛宛如清水，又像是酒水的清澈液體，是次木童子，也就是那臉上帶着朽木面具的妖怪製作的果汁。似乎是一個比較沉默的妖怪，除了在給蘇裳這果汁的時候說了句『喝這個吧』這樣的話，然後就沒有聽過他說話了。但這果汁味道真的很好，有些清甜也有些酸澀。輕輕喝了口果汁，蘇裳又繼續看着周圍那些妖怪，而且也會無意識的打量妖怪們長得樣子。那是一名身淡藍色和服的女性妖怪，烏黑的秀髮在腦後盤了個香瓜一樣的髻，從而裸露出的了一段雪白有沒頸項。髻上差這一支藍色的蝴蝶釵，蝴蝶釵很大，近乎將整個髻所籠着。很素雅的打扮裝飾。雖然在宴會上也有其他女性妖怪穿着和服。但要嘛是歌舞伎的裝扮，要嘛則是很隨意的穿着和服。給人很灑脫的感覺，就好像毛昌姬。像這個女性妖怪這樣，不僅裝扮就是舉止也這麼素雅的，倒是並沒有幾個。難免的，蘇裳多看了幾眼這女性妖怪。不過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在背後看着自己吧，就看到那女性妖怪緩緩轉回身。沒料到這女性妖怪會轉回身的蘇裳就這樣跟她對上了視線。就如她的背影一樣，十分素雅清淡，十分古典美麗。女性妖怪微微笑了笑。雖然有着那狐狸面具，不過蘇裳也笑了笑，算是回禮之類的。隨後就看到她優雅的站起身，隨後沖蘇裳禮貌地躬了下身子，便又坐了下來與身邊的妖怪繼續談話。「啊呀呀呀，你就是那個人吧，我聽其他妖怪提起了你，就來看看了。」身邊的聲音將蘇裳的目光從那女性妖怪身上挪開，只見一個帶着巨大斗笠，身材矮小滿臉褶子的妖怪仰着頭看着蘇裳。這妖怪有些像人類的老年人。不過身體看起來比老年人結實很多的樣子。在他說完這話後，便跳到了蘇裳身邊坐了下來。有着巨大鼻喃的鼻子嗅了嗅，棕紅色的眼眸看向蘇裳手中的果汁。「次木釀東西真是越來越好了啊。」「請問你是？」「啊呀呀呀。忘記自我介紹了啊，我叫鬼烏鴉。」「鬼烏鴉啊，來喝一杯。」毛昌姬的醉洶洶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鬼烏鴉並沒有搭理，只是笑了笑說道：「真是很多年沒在宴會上看到人類了啊，記得之前看到人類還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啊。」就如之前毛昌姬們提起這件事情一樣，鬼烏鴉也陷入了回憶當中。蘇裳並沒有去打斷他，而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聽着他說以前的故事。「人類壽命可是很短啊，如果跟人類有了緣的話。妖怪們可是會很痛苦的。」鬼烏鴉意味深長的這麼說道。不過話雖如此，但從他棕紅色的眼眸當中。蘇裳還是看到了一絲依戀。是與故事中那個男孩有了緣嗎？似乎是個很好的回憶啊。蘇裳這樣想着。但是這樣的話，也讓他想起了小英跟紫。還有藍緒。「不過也沒辦法啊，畢竟人類就是這種生物嘛。」但馬上，鬼烏鴉又恢復了剛剛漫不經心的隨意語調。「但是啊，就算是擁有很長壽命的我們，有時候也會想思考死亡的事情啊，甚至有些妖怪會自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鬼烏鴉會突然說這樣嚴肅沉重的話，但語氣顯得很寂寞。「自殺？」「恩？啊呀呀呀，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啊，真是抱歉。」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說出不符合場合的話，鬼烏鴉馬上就道歉道。「不，只是我好奇所以打斷了你。」不過在腦中，蘇裳思考着真的會有想要自殺的妖怪存在嗎？這樣的問題。並且這個問題一直纏着他到了宴會結束。……在宴會結束後，許多妖怪順着那條被燈籠照射的泛着紅光的青石路離開了會場。蘇裳在青石小僧，毛昌姬等人的陪伴下，也一併走在其中。雖然一身的酒氣，不過看青石小僧的樣子似乎沒有喝醉的樣子。要問下他嗎？不過蘇裳還未開口的時候，就看到青石小僧抬起頭看向蘇裳。「夏目大人，您看起來有什麼疑惑的樣子啊。」「恩，倒也沒什麼，只是跟鬼烏鴉聊天的時候知道了一些好奇的事情。」「如果是您提出的問題，我會將知道的如實回答的。」「妖怪也會有想自殺的存在嗎？」似乎是沒想到蘇裳會提出這樣的問題，青石小僧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在得到青石小僧的答案後，蘇裳並沒有再說話。一路上，一人一妖一直保持着沉默，在那個問題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凝重。直到到了別墅前，青石小僧才開口說道：「您走好。」「啊，恩，謝謝。」蘇裳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那個問題，雖然是不經意，但一路上青石小僧所表現出的憂傷一一印在蘇裳眼中。「那，那個，剛剛問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十分對不起。」剛要離開的青石小僧聽到蘇裳的話。青色的臉頰露出笑容：「不，是我失禮了才是，而且也應該是我先道歉。」看到青石小僧並沒有生氣，蘇裳才鬆了口氣。再一次的道別，氣氛看起來緩和了許多。看着青石小僧以及在林間行走的妖怪，蘇裳再一次覺得，妖怪與人類一樣，有着自己的感情，有着自己的歡樂，也有着對於死亡的憂傷。就算是有着嚇人長相的妖怪，也有屬於自己的溫柔一面，就算是再沉默的妖怪，與友人一起時，也會露出歡愉的表情，就算是再如何冷漠的妖怪，也會為了與大家分享快樂，而做出搞怪的動作。而且，無論是從毛昌姬，次木童子或者鬼烏鴉，似乎都很珍惜與人類的那段緣，即便已經是回憶了。妖怪的晚宴，讓蘇裳明白了。妖怪並非是邪惡的代表，他們也是有感情的生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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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妖怪的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