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盤膝坐馬的黃須大漢,便是當今天子曹操的第三子曹彰曹子文,受封任城王。曹操受禪得國以後,就把外放的幾個兒子全都召回身邊,各封王爵其他成年的兒子除了一個曹沖曹子盈,全都封公而已。
漢制,封王於郡,並立其國,魏因承之,但目前所封的大多是才剛析分出來的小郡,而且也沒有立國,幾個王全都留在洛陽,不放於外。想當年曹彰受命為廣衍長,地與胡接,還曾經率軍剿滅叛胡,天高地廣,縱橫馳騁,當真是快樂無極。這回雖然晉位為王,卻等於淘氣孩子給關在了家裏,真是站着也累,坐着也煩,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所以他就去求告曹操,說上林苑一年四季,大半時間都空在那裏,陛下您國事倥傯,也難得去上一回,不如向兒子們開放,讓我閒時去射獵散心吧。曹操自然明白這個兒子的脾性,當即首肯,下詔說今後幾位王想要去上林射獵,不必事先請示,有司都應當接待。
所以曹彰碰上秋冬之際,就三天兩頭呼朋喚友,到上林來打獵這回特意找了跟是勛有關係的一群年輕人。
在曹彰的催促下,年輕人抖擻精神,再度縱馬馳競,羽箭紛飛之下,稍有獵獲。曹彰本人倒似乎並沒有什麼打獵的心思,與曹真曹子丹並馬緩行,落在後面,談論一些行軍佈陣的話題,頗為投契。
其實這兩人少年時即為至交,都有馳騁沙場的雄心壯志,後來曹真被曹豹收為養子,憑空拔了一輩兒,曹彰也外放為廣衍長,來往才逐漸稀少。曹子文正想趁着這個機會再敘前誼,而且效果確實不錯。
眾人奔獵了一中午,共得鹿二、雉四、雀三、兔七收穫不能算多豐厚,關鍵陳均他們幾個拖了後腿,幾乎全是夏侯威和是復的功勞。眼見紅日西沉。曹彰遣部屬招呼朋友們回來,找一處亭台架薪燃火,把獵物剝皮炙烤起來。時候不大,肉香便即飄蕩四野。曹彰又將出來美酒,與眾人歡飲。
他端着酒杯,詢問眾人:「今日頗樂否?」曹真率先回答:「樂未央也,全賴大王恩惠。」曹彰淡淡一笑,但隨即卻面色微變。放下酒杯,慨然而嘆:「恐如此之樂,終不可久也。」
是復問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已經得着消息,陛下將要允准大王之國了嗎?曹彰搖頭:「非也。因思卿等皆顯宦子弟,更兼良材絕世,不久必有重用。乃各分散,天涯一方,成功立業,唯孤羈限洛陽,不得伸展。豈不恨耶?」
曹真聽了這話,趕緊擺手:「大王被酒,失言矣。」你擔心我們各自為官,從此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這沒有什麼問題,但又慨嘆自己被圈禁都中,有志不得伸展,那就不大合適了這是有怨懟天子之意啊。你喝多了吧?還是趕緊打住這話頭吧。
其實曹彰未必真喝多了,但喝多的卻大有人在。田彭祖根本沒有理睬曹真,卻直接接了曹彰的話頭:「大王不得之國。亦不得用,為儲位未定也,乃處嫌疑之地,不得不然耳……」
曹真呵斥道:「太子尚在。何謂儲位未定耶?!公壽慎言!」
夏侯威撇一撇嘴:「太子今如乘小舟而涉汪洋,旦夕將覆,人所共知也。於此皆親眷至交,又何必諱言?」他跟曹真也算是遠親了一則從母親論,其母丁氏為曹操已故正室丁皇后之妹,而曹真算是曹操的從弟;二則從岳家論。曹真是他准岳父是勛的小舅子。在座諸人,是復乃是勛之子,叫曹真舅父,陳均生母為是勛族妹,秦朗、田彭祖關係略微疏遠一些,但亦同為是勛之徒。所以夏侯威說了,都是親戚朋友,又沒有外人,田公壽說句真話又怎麼了?
曹真心說咱們是不算外人啊,可曹彰……好吧,論起來他是我族侄,是你姨表兄弟……但要這麼一說,諸曹、夏侯,乃至於是氏,全都不是外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臧否太子啦?
還要再攔,卻聽秦朗又開口了:「儲位定也,然未穩耳。若其穩固,大王兄弟皆可之國,何所害耶?為其未穩,陛下乃恐諸王各攬黨羽,動搖太子之位,是以留都以監護之也。」
要論出身,這夥人里屬秦朗最低。曹真、是復等不必說了,陳均亡父陳登曾任徐州刺史,為一方之霸,其兄陳肅也已出仕,任汝陰令;田彭祖之父田豫見為幽州刺史。只秦朗秦元明,其父秦誼乃是勛的門客出身,文武兩道皆無所長,到目前也不過
第二章、朋友無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