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戰戰兢兢地站在宣政殿內,人人都道景帝是暴君,可真正見他施暴這絕對是頭一次。
朗豪好歹是嶺西第一勇士,就被他跟玩沙袋一樣給玩廢了。
可這都還不是重點,關鍵的問題是景帝剛收復各地藩王,這就揍得一個質子生活不能自理,這可如何是好。
剛發泄過的景帝一臉紅潤,似乎還有點春風得意,絲毫不見幾日無眠的陰霾。
張弛暗自抹了一把汗,以後,是不是應該在宮裏準備幾個死士,專門給景帝打來解郁,這效果肯定比他開的藥好得多。
景帝站在台階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些面色各異的大臣,「你們來不是為了湘南世子駕馬闖宮、嶺西世子在德勝門射馬的事情嗎?朕兩方都收拾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
趙毅說得大義凜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方才舉動有什麼不妥。
作為從小看着景帝長大又擁立有功的宰相,賀啟章不得不上前說上一句:「皇上,宮裏侍衛是不是用得不稱心,要責打罪臣,何須您親自動手?」而且,您下手也忒狠了點——方才張弛一查,朗豪至少斷了三根骨頭……
禮部尚書將賀啟章看了一樣,這位宰相還是這麼護犢子,所以才縱容出了景帝的殘暴,竟然還不知收斂,但他說出口的話更殘暴,「皇上,祖有律令,德勝門前所有官吏必須下馬,否則示為不臣。應該斬立決!」
蘇陌心肝兒一顫,她是想過後果很嚴重,可沒想到如此嚴重。那些守城羽林衛沒射死他們,最後被這些文官給慫恿暴君砍了他們腦袋可就太冤枉了。
諫官非常有骨氣地補充了一句,「加之兩個世子在宣政殿前動武,無視皇朝天威,褻瀆皇權,死有餘辜!」
朝中大臣向來習慣去揣度君心。他們自己的想法倒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在這種敏感事件上能不能把握住皇上的真實心意。
很多人非常清楚,景帝一定會滅藩王,如今天下大定,危害最大的西平、東山兩個藩王早已除去,其他藩王對景帝而言根本無足為懼。藉由此事斬了質子,激怒湘南嶺西發兵,景帝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滅了他們。
是以,當禮部和諫官提出嚴懲時,自然有重臣站出來附和。
但同樣,以宰相賀啟章為首的保守派則認為,景帝方安天下,應以仁德治國,應對三位質子重罪輕罰。
歷史的潮流賀啟章當然知道,藩王勢力註定會被剷平,但絕對不是現在。
趙毅表面上看來特聖賢,只聽他道:「眾愛卿說的都有道理。安王,你怎麼看?」
「臣弟認為,殺是震天威,不殺是現仁德。」這話說得比景帝還狡猾。
「不過……」
「不過什麼?」
「車馬闖皇城,在皇城內行兇,按律應謀逆大罪連坐,皇上若不加以嚴懲,未免讓天下人覺得皇兄軟弱可欺,生出不敬之心。」
蘇陌額頭默默地流着冷汗,視線掃過身邊的蘇譽,蘇譽完全沒有要辯解的意思,再掃過後面一點的張弛,張弛還在替朗豪查看傷勢——膽敢揍皇上的人,這腦袋能不能保住還真要另說。
蘇陌視線再轉,便撞上了羅釗,羅釗就那樣威風凜凜地一站,壓根沒有開口的意思。
蘇陌沖他使眼色:好歹念在一路上京的交情,替我們求個情啊!你羅大將軍一句話,勝過十個官吏唇槍舌戰。
羅釗的眼神難得直白一回:我只是單純過來看一下熱鬧而已。
蘇陌:……
「湘南王世子蘇陌,你想說什麼?」
所有眼睛齊刷刷地掃過來,蘇陌背脊一僵,硬着頭皮上前兩步,低眉垂首道:「今日之事純屬意外。想來是朗世子嶺西烈馬不適應京城氣候,發起狂來,衝撞了我們的馬匹,才讓馬車失控撞了德勝門。我們的馬已經被射殺,罪有應得,但朗世子的馬卻活得好好的,問罪當問禍首,難道皇上不應該先處置了那匹烈馬嗎?微臣等都是無辜的啊!」
說罷,還一膝蓋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整個宣政殿頓時靜悄悄的,不知誰率先「噗」了一聲,就如一塊石頭砸進了水裏,平靜的湖面立刻泛起了波瀾,這波瀾還夾着風聲,好不勁道。
站在蘇陌面前的宰相大人笑得最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