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蕪姜
眾人回頭,看到辛夫人着一襲淡紫披風立在幾步外,眉眼間許多憔悴,氣色不比剛回來的時候豐潤。
&親。」顏康叫了聲,有些不知道怎麼續話。
被剛從屋裏出來的顏麾打斷:「求?那白鎏羞辱顏家寨五年,如今卻要吾等去求他嗟來之食?母親這話說得不痛不癢,但我顏家祖上的風骨卻不能丟,便是當真耗下去,那也只能是天意要亡我!」
大兒子守成固舊,不似康兒外剛內柔,回來這些日子幾乎不見他與自己打照面。辛夫人曉得顏麾話里話外在怨懟自己,心底里也是如刀劃一般難受。
默了默,覺得今時今刻已無遮瞞的必要,便直言道:「我十三歲遇到你們的父親,在那之前的故事從未與人提及。當年梁皇逼得你外祖父與太史令蘇悳家破人亡,阿澈攜我一路西逃,官兵追殺到懸崖口,我眼睜睜看着十七歲的他為了護我而隻身跳下去……後來才有了你們的出生。人都說要知恩圖報,他報了連累我辛家性命之債,後來見我未死,又一意為我報答曷大哥的收留之恩。你只見了那面上擄我的表象,不肯去求他相助,又可知這些年暗中早已受過他多少恩惠?」
&恩惠?」顏麾輕哼了一聲,第一次從母親的口中聽說「外祖父」二字,竟不知當年還有這些淵源,便只是默着不語。
辛夫人看了一眼,曉得他在聽,便嘆了口氣接着道:「許多事藏在心裏不說,別人就永遠也不會懂,今日我便全訴與你們聽。早在曷大哥病臥那幾年,麾兒你也不過十四五歲,康兒更小,彼時周遭山寨虎視眈眈,誰人都想置你們兄弟倆於死地,若非因着阿澈暗中相護,又如何能夠安穩至今?便是你每年採買回來的糧草與谷種,也總是比別家的寨子容易,價格更是遠遠比市價要低得多。他不說,你們便不曾去琢磨,現如今天下糧食貴如金玉,如何年年就有好運氣單給你們拾去?
他本是重情忠義之人,怪只怪我貪心怯懦,一邊覺得配不上,一邊卻又舍不斷,枉了半世的罵名留給他一個人背……今日予你們說這些,並不敢奢望誰人的成全或諒解。終究是人命要緊,你可以不顧自己,但是這千餘條老弱婦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裏,去與不去,你自己好生掂量。」
她說完了這些話,似乎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微福一福身子,叫奶媽攙扶着往屋裏回去。
周圍忽然靜悄悄的,雅妹送完藥茶回來,亦與昊焱一前一後地站着,眾人都不約而同保持着緘默。
顏麾聯想這些年山寨每一次化險為夷的微妙,似乎有所被說動,一時也尋不出反駁的話。
只一想到兩個被送去狼腹的小子,心思卻又冷下來。其實第二日黎明有曾回頭去找過,但已不見了蹤影,連一根骨頭都不曾剩下。那裏荒無人煙,幾乎人路過,想來必是被叼走了。
&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要求他換別人去求,這話我說不出口!」顏麾冷臉咳嗽着,大步走回了屋子。
顏康猜出大哥的忌諱,暗暗與蕪姜對了個眼色——
&親不必掛心,此事兒子自有定奪……煩請貂雲兄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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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入夜後的雪狼谷一片清幽,狼群在山頭崖尾散落着,時而揚起脖子發出淒長的嚎嘯。
靠近山坳處一隻老狼正在假寐,曲卷的腿骨與目光使它看起來有些老邁。這樣的狼,嗅覺與反應力已經退化,但是在族群中卻通常有着很高的威望。
幾騎駿馬悄悄在它附近停下,忽然一支細小的毒箭射過去,它抽搐了幾下筋骨便不再動彈。
一道魁壯的身影走過去將它拾起,輕喝一聲「駕」,悄然無聲地離去。
蕭孑候在谷外等待,看到顏康出來,便將手上的死鹿扔過去,迅速接住他扔回來的雪狼,帶着二百騎兵馳騁進夜的黑暗。
馬蹄聲震踏,始及百米之外,便驚動了其餘的狼群——
&嗚——」整個山谷好似一瞬間憤怒起來。
&雲兄保重,小弟先且錯開這群畜-生!」面罩下顏康對蕭孑抱了一拳,用死鹿的血腥將狼群引往另一條路。他自小在這一帶長大,自是對每一條羊腸小道都了如指掌,忽而一轉眼,就繞得不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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