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即將出口的話下意識就收了聲,立時改用胡語指着驢肉攤子說:「軍爺行行好,賞兩塊熟肉吃!」
&死叫花子,你也配吃熟肉,滾開!」那軍爺不耐煩,手舞鞭子在蕪姜的肩上重重一抽,輕蔑地騎馬走了。
嘶——
抽得可真是狠啊,隔着粗糙的厚棉襖,蕪姜的骨頭都哆了一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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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臨時下榻的驛館,就設在互市對面的駐軍營房旁。慕容煜着一襲殷紅刺花圓領袍,肩搭素白貂皮披風,一瘸一拐地走着路,滿身都是扈氣。
那突兀的顏色比對,使他的美貌在人群中尤為醒目。周圍的人頻頻看過來,他猜疑他們是否在嘲諷自己的瘸腿,忽然轉頭陰涼地瞪過去,嚇得眾人立時各個避開眼神。
他這才得意地冷哼一聲。
長得像個詩人的管家戰戰兢兢地隨在身邊,邊走邊匯報:「王府里外的賬都盤過一遍,把能賣的都賣掉,再填了欠下鳳凰閣的虧空,主上還剩下這個數。若然節省些,倒是夠和蕪姜小公主生兩個世子,安定地過個十年八年。」他說着,伸出五根指頭,頓了一下,又摁回去兩根。
這些年皇上對主上不管不顧,主上又偏偏愛燒錢,買-毒-裁衣置首飾擺排場,在外頭可沒少賒賬。
慕容煜蹙着眉頭:「盤賬做甚麼?鳳凰閣莫非催本王還債不成?」
管家臉很綠,這陣子吃麻辣綠頭蒼蠅都吃出後遺症了,壓低聲音應道:「大皇子頻頻對主上這樣,當真沒半點親情味道。左右如今燕姬已在他手上,足夠他向梁皇討三座城,主上不如把蕪姜找回來,一起尋個避世之處隱居好了。」
呵,原來那天晚上和小妞在馬車裏說的話,都被這群傢伙聽了去。慕容煜很生氣,還覺得很沒臉面,他活到現年二十一歲,還從沒對哪個女人表過白……如果那也能算表白的話。
女人這種無聊的生物。
&一揚鐵手,打上管家的頭:「閉嘴,那個移情別戀的小妞,她母妃若果然在我們手上,皇兄又豈會這般盛怒?現下姓李的不知把屍身藏去哪兒,找不出來本王和皇兄都得連坐,不將她剮骨凌遲便罷,幾時說要與她避世?」
他說着又懊喪起來,幾次三番竹籃打水,父皇的耐心已幾近磨滅,這次再不成功,大皇兄便等同於被打入冷宮,真正沒了翻身的機會。
一習冷風拂面,慕容煜摸了摸冰冷的臉頰,叫管家即刻去給自己燒水沐浴。
&誒。」管家連聲應着,掃了眼對面的「鳳」字:「那……主上可要將阿青阿白贖回來?這大冷天的,再掛在鳥籠子裏沒人買,怕是過不幾天就要被凍死。」
慕容煜一瘸一拐地走兩步,只覺得身邊有什麼氣息甚是熟悉,忽然特意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人在看自己。他便諷蔑地勾唇,摸了摸肩上的貂毛:「她二個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的嘴,還是你的臉?」
一雙狐狸眸子像能把人隱秘洞穿,管家兩片書生的嘴唇被盯得發麻,哪裏還敢繼續說話。也是,主上把那兩個賣了,方才買回來脖子上這玩意,現下去哪裏拿錢贖?只得亦步亦趨地跟進門去。
蕪姜靠得那麼近,聽得脊背都涼了——
&子,你想要的什麼,難道不能向本王開口嗎?」
八卦谷里的話還在耳畔呢,一轉身就是「剮骨凌遲」,慕容煜這混蛋幾時竟也學會了撒謊。
移情別戀個鬼啊,她什麼時候喜歡過他了,幸虧慢了一步去找他。
腳下的雪水隔着洞開的裹布滲進腳趾,蕪姜低頭看了看凍僵的趾頭,忽然便有些後知後覺的窘。想起那天晚上把匕首抵在蕭孑的胸口,說出的一堆傷他剜他的狠話,硬生生把他氣得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大半夜帶着手下幾十個將士出走。
沒想到竟是真的冤枉他了……可是現下要拿到母妃的屍身,卻非得要跟着他不行。
&官您慢走。」身後傳來夥計的送客聲,蕪姜回頭看,看到昊焱從那不起眼的鋪子裏走了出來。似乎胸前多了一包銀子,脹-鼓鼓的,在攤子上買了幾包花生米,一大塊熟肉和幾隻燒雞幾壺酒,漠然穿出了人群。
出手可真大方吶,蕭孑那落魄的窮鬼還能拿得出這麼多錢。
蕪姜目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