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有內情？」楊銘也奇怪了，當然只是好奇，作為士子他並不好管這些大頭兵的事情，只是這些人算來也是熟人，況且剛才的兵卒似乎正是上次幫忙楊家運糧送回兵丁中的一個所以他就隨意問了問。
劉鐵山看了看四周，其實能到這裏來的都沒有外人，再說這裏面也並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便道：「公子難不成還以為城門衛能獨吞那甜水錢不成？」
他見楊銘一臉異色才又道：「洪城一衙、六房、三道！城門衛不過是屬於其中三道之一的門衛而已，上面的老爺、將主還不得我們孝敬？否則能不能混的穩當都難說！除開這些開支能留下的也不過三成，但是已經不錯了，每個弟兄一月下來都能分上百十個大錢！」
能分到百十個大錢其實已經不錯了，加上糧響養活一家人絕對沒有問題，楊銘粗粗的一算還真是這樣，而旁邊幾桌兵卒投來的目光都包含着感激，看來劉鐵山並沒有騙人。
只是，先前那個兵卒？
劉鐵山嘆了口氣又道：「也活該那楊老三背時，他老爹說起來還是公子你的同族，也是出自光華村，他爹當年是洪城碼頭上的力吧，下苦力賺了些苦命錢就在城裏置辦了一處宅子，為了這宅子田地都賣了，這不還多虧有幾個親戚不知道找了誰的門路進了咱城門衛，按說於此不算大富大貴起碼也能吃飽喝足，只是他老爹早年太拼命落下了一身病，這歲數大了越發的身子骨不行，要不是楊老三還算實誠老頭子估計早就死了！」
「這楊老三還是個孝子？」楊銘問道。
「哎！」劉鐵山接口道：「誰說不是呢？這傢伙平時省吃儉用的，你也看見了娃子都快三歲了還穿着他早年換下來的衣服，就是給他老爹的病給鬧的，要是我自個兒死了算了，省的拖累後人！」
劉鐵山說的是實話，很多人在自己醫治不好的時候都會偷偷的結束自己的生命，一來是為了不給子孫留外債，二來人也受罪，這樣下去不出半年家就散了，這其實也就是一種無奈。
就好比後世也有這樣的人，得知自己生了癌症等不能治癒的病痛時患者往往都不願意住院，只盼着省下些錢來別讓兒孫受苦。這其實也是一種愛，就像當初在遂州城裏那些酒精嘗試工一樣，明知道一去等回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會發生一些不好的後果依然義無反顧。
這樣的人不說對與不對，起碼他們的作為就是一種對子女、家庭最負責任的關愛。
然後活着也並不輕鬆！
楊銘可以肯定楊老三絕對和老爹說過什麼，這樣一位為家人拼命打拼的人在年老之時放棄治療等死又是何種哀涼？楊老三是一個孝子，連他的渾家也是，明知道丈夫正在樓上喝酒也只是帶着兒子在樓下等待，直到實在怕公公病情加重才讓兒子去叫丈夫。
這樣的家庭，清貧，但是很有人味，如果度過了難關，這就是幸福的一家。
劉鐵山還在說話，楊銘卻已經聽不下去了。
楊老三這樣的人世界上有許多，甚至很多人更可憐，但是今天卻被他遇上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伸出援助之手對於現在的楊銘需要的僅僅是一筆錢財，但是內心卻能得到升華。
這已經無關於階級或者地位，那些東西其實自己都不需要，為了吃肉的權利他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變得麻木，窮首在詩書經義中的君子並不是自己的本意，好在那個懵懂的小男孩喚回了自己的靈魂，楊銘緩緩的放下了酒杯。
對於楊銘的告辭得到的是眾人熱情的挽留，在他們看來是楊老三的事情壞了舉人公的心情，雖然可惜還是準備送一送。
這些人的好意楊銘心領了，推卻了劉鐵山讓人趕車送自己回家的提議他便慢悠悠的行走在洪城的大街上。
「頭兒，要不要叫兩個弟兄送一送楊小老爺？」說話的是張成，也是城門衛的人，和楊銘算來也是老相識了，只是如今他卻不敢隨意和楊銘說話，見楊銘緩步離開趕忙向劉鐵山建議，畢竟自己也受了這小舉人公不少恩惠。
劉鐵山這時候一臉清明，剛剛的他說話非常羅嗦，如同嘴裏冒泡一般吧楊老三家裏的事都翻出來念叨，現在哪裏還有先前半夢似醉的模樣？只見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滿飲了一口才道：「不用了！明天讓你的小舅子頂替楊老三的位置吧！他從明天起應該不會來職守了！瑪德！勞資還得給他辦文書！」
張成聽了頓時一樂，又有些不解，好奇的望着劉鐵山。
「啪！」的一聲，劉鐵山在張成的腦門上給了一個巴掌，才道：「也是楊老三命好！你以為勞資說半天話就是白說的？」
張成還是有些不解。
劉鐵山沒好氣道：「舉人公那就是官身了，身前身後能沒有個人？你以為為什麼我吧楊老三家裏三代都交代的那麼清楚？其實就是希望這位爺能念着和楊老三同族的份上拉一把，很不錯，這位爺要親自去看看，估計是想親口說！」
張成這才明白為什麼頭剛才那麼婆婆媽媽，感情還有這齣！不過自己的小舅子能頂替楊老三他也是非常高興的，這麼一個位置是很難空出來的，估計還要花兩貫錢打點，但是這門差事落地就算是一輩子的鐵飯碗了，回到家渾家今晚嘿嘿！....那還不得隨自己的意？
眾人都羨慕楊老三的好運氣，能得到劉頭兒的推薦在他們看來楊老三進楊家的事情已經差不多鐵板釘釘了。能進入楊家，那絕對是好事情！但憑着如今楊小老爺十多歲就舉人公的身份再過上兩年年歲大些在京城候補個外放的官那可就是官家老爺，楊老三也身份暴漲怎麼也能成一個門房，那上門的孝敬.....
席面又熱鬧了起來，雖然都很羨慕，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這一點強求不得，如今都立了功勞，等賞賜下來估計每個人都不會少，他們帶回來的錢財就足足有好幾百貫，只等上面的老爺拿走了屬於他們的一部分其他的就可以分了。
而此時的楊銘已經來到了廣福堂的門口，這是一間藥鋪，大堂正中坐着一位坐堂大夫，楊老三正在和那位大夫說着什麼，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木椅上躺着一位老人，這老人年月五六十歲年紀，臉色蒼白正慈愛的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孫子，一個年輕的婦人正端着一碗水，拿着調羹想要餵給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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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護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