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聽說丁立的姑父沈業曾經跑過江湖,賣過藝。對這個丁立一直是不怎麼相信的。
就算在這個時候,小縣城裏偶爾也看得見跑江湖賣藝,有什麼耍猴戲的,胸口碎大石,賣金瘡藥蛇酒的。
丁立很難想像自家的姑父賣藝會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更想不出自己姑父是什麼時候去跑江湖賣藝的。
不過,萬瘸子和丁立姑父的交情卻真的是當年跑江湖的時候建立起來的。萬瘸子不賣藝,卻是跑江湖算卦,看風水。
日後丁立才知道,萬瘸子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了一點,卻是一個真正的熱心人。
小縣城這個時候沒有專門的精神病院,好像是許多年以後也一直沒有。撞了邪的那家男人被送到了中醫院,而丁立姑父卻被送進了拘留所。
萬瘸子直接帶着丁立去了中醫院,這時候都已經快八點鐘了,天都已經徹底黑透了。街道上的路燈昏黃不堪,背後好像總是有一圈打着旋兒的小陰風在跟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丁立的心理作用。
中醫院早已經下班,只有兩個年輕的醫生值夜班。所謂的值夜班,也就是坐在一起下棋,約莫着混到十一二點的時候,就找地方睡覺。
其實中醫院根本用不着值夜班的,也不會有誰半夜跑到中醫院來急診。
萬瘸子帶着丁立一來,頓時驚動了兩個「將軍」,「飛象」的值班醫生:「嘿,嘿,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怎麼就往醫院裏闖?」
丁立急問道:「今天是不是送來了一個發羊癲瘋的?」
「哦,那是你爸吧?是有,在病房裏呢!」
丁立心中罵道:是你爸,可不是我爸!不過他當然不會笨到現在來反駁。和萬瘸子就往病房裏走!
中醫院當然不是全靠中醫吃飯,要不然全院幾十號人都得喝西北風去。也有西醫的科目,能治一點頭痛感冒什麼的小病,至於那些大型設備那肯定是沒有的。
那家撞邪的男人一醫院根本就不收,說是沒有精神科,治不了這病,推來推去,就推到這中醫院來了。
「嘿,你爸爸究竟得的什麼怪病啊?癲癇有發作這麼長時間的嗎?我看是不是中邪了?請個先生看看。」
那醫生蠻盡責的,一路陪同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閒的難受。另一個醫生倒是留在前面看門,沒跟着過來。
這醫生一邊說,一邊把房門打開,醫院那感覺總是陰慘慘的燈光之下,那個男人看起來平靜了一些,起碼沒有再口吐白沫。就連眼中都不是泛着白眼,看得到瞳孔,只是那瞳孔是杏仁一樣的豎着的,看起來都是滲人的慌。
尤其是看見幾個人進門,那視線盯過來的時候,更是讓人頭皮發麻。當時那醫生就驚叫一聲,兩腿發軟,依着門框就溜到地上去了。
丁立都來不及恥笑那醫生膽小,當時被那撞了邪的眼神一盯,就感覺到全身發緊,好像被誰用一盆冷水給潑下來一樣,身子從裏到外都在冒着寒氣。
「莫怕,莫怕!」被萬瘸子用手在腦門上摸了幾下,丁立身上那種被冰凍着的感覺才消退。這時候,丁立才發覺自己也雙腿發軟,坐到地上去了。
「吱……」,病房之中的燈泡發出一聲輕響,滅了。
頓時眼前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黑暗之中,誕生的恐懼總是可怕。丁立都還沒有驚叫出聲,倒是那醫生先是慘叫出來,發出讓人生出雞皮疙瘩的顫聲:「這燈兒……,這燈兒……,停電了?」
當時的小縣城,隔三差五的停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家家戶戶都習以為常。各家都準備的有蠟燭什麼的東西,甚至還有些人家都自備的有電瓶。
但是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停電,丁立也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又干又澀:「點蠟啊!」
丁立都感覺到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在這個時候說出一句這么正確的廢話。偏偏那醫生聽了以後,也是拼命點頭,儘管沒有人看得見:「我去找……」
那醫生全身發着抖,戰戰兢兢地摸索着剛剛走了幾步,忽然覺着不對勁,從過道傳來的分明是暈黃的燈光,根本就沒有停電。
而且,他好像摸錯了方向,往那病床方向走去。頓時間,這醫生就僵在哪裏,之感覺到背後冷汗涮涮的流個不住。房間裏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