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韋應物穿好八品官服在大堂上坐定之時,雷萬鳴已經將喊冤的人帶了進來,這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面容枯槁、衣裳襤褸,這由於是韋應物上任後的第一個案子,他過於關注喊冤之人,顧而沒有注意到衙役們的臉上都對那老婦現出不屑的神色。
老婦跪在地上,頭上舉着一張已經發黃破碎的狀紙,韋應物命人接過幾近朽爛的狀紙,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下面落款時間為天寶八年,心中不由『突』了一下,這十幾年前的老案可怎麼審理?
韋應物匆匆看罷,內容很簡單,老婦人夫家姓顧,狀告本縣鹽店張家第三子張三郎在天寶八年殺死自己丈夫和兒子,其餘便沒有了,由於狀紙年久,有幾處已模糊不清,韋應物正要細問時,只見藍縣丞給自己使了個眼色,韋應物便起身隨他去了後堂,藍縣丞遂低聲對韋應物說道:「韋大人,這瘋婆子年年來告狀,沒有縣令的時候也長跪一、二天,全縣人皆知,大人不必太理會。」
「他狀紙上所言可是真?藍縣丞可知詳情?」
「此事全縣略上點年紀的人皆知道,十幾年前這個瘋婆子的媳婦和鹽店的張三郎私通,被瘋婆子的丈夫和兒子捉姦在床,她媳婦當夜就上吊自盡了,張三郎聽說後便率人來鬧事,在衝突中瘋婆子的丈夫和兒子都被打死,當時很多人都在場,事後縣令也做了筆錄,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為何?」
「一方面兩人都有責任,張三郎認為瘋婆子的媳婦是被打死的,後來屍檢確實有被打的痕跡,而且在衝突中也是瘋婆子的丈夫和兒子先動的,當時很亂,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韋應物冷笑了一聲,對他說道:「恐怕其中沒那麼簡單,藍縣丞是沒有盡言吧!」
藍縣丞聞言淡淡說道:「韋大人,前兩任縣令連聽都沒有聽,直接就將這瘋婆子趕出衙門,她確實是瘋了,常年住在一個橋洞裏,和野狗搶食,今年還好,前幾年一年四季都赤裸着身子。前任縣令一看便將她趕出去了,大人又何必和這樣的瘋子計較呢?」
「那最初為何不結案,藍縣丞,你別以為我是這麼好唬弄的,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但根本的原因你還是沒說。快說!其中到底有什麼名堂?」
藍縣丞見韋應物要發怒,只得長嘆一聲說道:「大人,我們心中都有數,你和前面那幾任都不一樣,你一分不少的補足了大伙兒的薪水,還主動請大家吃飯,大伙兒都不想你有什麼事,希望你能做得長久一點,大家都是這樣想的,也包括我。」
韋應物見他這樣說,嚇了一跳:「這個案子有這麼嚴重嗎?你若是為我好,更要說清楚!」
藍縣丞見韋應物一定要知道,只得咬咬牙說道:「其實這個案子說簡單也簡單,口供筆錄都在,證人有一百多人,當事人也畫押認了帳,但不了了之的原因卻是這張家的後台太硬,以前的縣令得罪不起,只得算了。」
「什麼後台?」
「張家有一女嫁給信王李瑝為妾,據說十分得寵,當時事發後,刺史大人點名要將此案化小,所以當時的縣令便命張家賠了這老婦人幾個錢了事。」
「那這個老婦人可畫了押?」
「若是畫了押就沒事了,那個老婦人不要錢,只要張三郎給他丈夫、兒子償命,後來這個錢也沒有給,事情就這麼拖下來了。」
韋應物走了幾步,想了想,對藍縣丞說道:「你替我做兩件事,一是要查到張家那個女兒的名字;二是找個地方把這個瘋婆子安置一下,給她洗梳乾淨,費用就從司筆費里出。」
「是!屬下明白。」
一個月後,韋應物得到了消息,張家之女早生了一子,現在已是李瑝的側妃了,信王府內幾乎都是她說了算,而張三郎也已經不在雙溪,搬到衢州經商去了,張家在雙溪縣只剩下一幢老宅和一個由下人打理的小鹽店。在這一個月里,韋應物的足跡遍及了整個雙溪縣的鄉村,通過大量的實地調查,他開始對雙溪縣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當京里的朋友把韋應物所需的情況發來的時候,他對這個案子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方案,在管於不管間他毅然選擇了前者,這便是他韋應物的原則:法無貴賤尊卑,任何事不能不了了之,即使不公也必須有定論.調查張家的背景只是想知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