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正,金陵城北門『吱吱嘎嘎』地被拉開了,早已等候在外的數百人一擁而入,接受守門士卒簡單的盤查後進城,一輛馬車也夾雜在其中,隨着鼎沸的人流開進了城內,馬車窗被輕輕地拉開,露出一張清瘦的臉來,這是一名約四十幾歲的文人,長有三絡山羊鬍,相貌平平,只是從他不時精光外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此人決非平常之輩。
他便是河南節度使李希烈的首席幕僚兼軍師吳應禮,李希烈自李璘死後,便一直低調行事,李豫即位後幾次召他進京,皆被他藉故推脫,隨着來王真和李懷讓之死,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他,李希烈遂開始有計劃的招兵買馬、收攏史朝義的殘部,現已近十萬人馬,在他治下,更是軍政大權一把抓,從未給過朝廷半個銅子,河南道幾乎所有的稅賦收入都被他用在了擴軍之上,他的大規模擴軍開始引起朝廷的警惕,裴冕的東巡根本目的就是針對李希烈而來,在這種情況下,李希烈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江南,只有拿下江南,才可能繼續向南發展。
吳應禮心情複雜地看着馬車通過城門,他一路準備的幾貫開元通寶也沒有能夠送出,看來江南入城不費的傳言果然是真的了,吳應禮不由想到自己所在的河南府,入城費已漲到了兩百文一次,他雖知道這是殺雞取卵的行為,但為支撐李希烈龐大的軍費開支卻也只能如此了,今年的夏糧遭了蝗災,可租庸卻已升到一畝十升,還有無數的稅賦,其沉重更勝於史朝意佔領的時候,百姓大規模流亡的局面眼看就要爆發之際,自己卻被派來探察江南的情況,吳應禮知道李希烈的目的,不禁嘆了一口氣,吩咐車夫道:「去長干里的三元酒樓。」車夫答應,揮鞭將馬車駛入了左面的一條便道,吳應禮見馬車向左拐去,不禁奇道:「為何不直走?」
「老爺,前面秦淮河邊新修了吳王外府,是金陵的政務機要之地,象我們這種尋常的馬車是過不去的,只能繞路了。」
吳應禮聞言連忙向遠處望去,隱隱的果然看見了大片新修的府院,佔地竟有百畝之多,一路過去均有軍士巡邏,戒備森嚴,吳應禮暗暗忖道:「如何才能進去看一番呢?」
馬車又過了幾條街後,停在一棟大酒樓前,吳應禮打賞了車夫,信步走進了大堂,這三元酒樓是金陵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前堂吃飯,後房住店,有客房數百間,是李希烈安插在江南的一個情報據點。吳應禮進得門來,便有小二前來招呼,此時時辰尚早,大堂里人不多,大部分位子都空着,在一角里坐着十幾個士子,在大聲爭論什麼?吳應禮不由有了興趣,便靠近坐了下來,聽他們的爭論。
「我以為不設大理寺職能為吳王的一大失策,現無論偷盜、流死皆由法曹事審判且執行,若一旦誤判有了冤獄,何人昭雪、何人平冤?三堂會審的慣例又由怎麼執行?」一名士子站在椅上大聲說道。
另一名皮膚微黑士子則笑着反駁道:「暢兄所言繆矣!法曹事中已設有理案、斷罪、複議、掌獄四署,這其實就是大理寺的職能,而刑部的律令、刑法、徒隸等職能則移到了長史下的諮議參軍事裏,若發生大案則有監察室、法曹事、諮議參軍事三部會審,這不就是三堂會審的慣例嗎?至於偷盜小案,縣州就可解決,真有犯死罪之人除法曹事初審外,還有祭酒、長史先後校審,最後還有吳王勾檢後方可執行。有冤案者,可申訴於州、府,最後還可告到監察室,不過事情真到了監察室,初審的縣令可就難過了,這司法之職怎麼不嚴密,只是江南地小,很多職能部門都合併了,又比如國子監、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等都併到了功曹事,而司農寺、太府寺、將作監、少府監、都水監、監天台則並進了戶曹事的勸農、倉稟等署中,我大唐官僚機構臃腫之詬病在江南卻有了卓有成效的改善,我倒是很欣賞吳王的遠見。」
「去疾兄果然洞察如炬,是我沒弄明白。」剛才那名慷慨激昂的士子紅着臉低聲說道。
吳應禮聽了,對那名黑臉的士子暗暗點頭,言語有據、條理清楚,果然是個人才,這時小二跑來招呼吳應禮,吳應禮取出一牌,微微露給小二一看,小二頓時臉色大變,急領着吳應禮進了內堂。
「屬下許然參見吳大人?」酒樓的掌柜向吳應禮下跪道。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河南府已有飛鴿傳書而來,故知道吳大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