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曠野,氣若遊絲般的聲音忽地從青綢馬車的車廂內飄出,飄進趕車的書蟲耳中:「蟲伯,我昨晚上夢魘了一夜,夢見我們失手被人擒住,活活兒的打死了。」
雖是青天白日,但蘇幕遮幽幽的語聲還是讓書蟲一激靈,他苦笑着寬慰一句:「多慮了。」
但聞蘇幕遮無精打采地續道:「唉,要是知道到底是『哼嗯哼』還是『嗯哼嗯』把那隻瓮打破的,就好了。」
……
書蟲自詡博覽群書,無論多麼冷僻的領域多少都有些涉獵,可怎地蘇幕遮這話他一點兒都聽不懂呢?甚至問都不知道該怎麼問。
誰是「哼嗯哼」?什麼瓮?為什麼打破呀?
「哈?」
三五個問題最終化為一個滿含着不解的「哈」。
蘇幕遮知道他聽不懂,抽絲剝繭的解釋起來:「是我在《民間鬼神錄》上看過的故事……從前,有兩個猢猻妖怪,一個叫『哼嗯哼」,另一個叫「嗯哼嗯」,他倆一天到晚抬着一個巨大的瓮,只要有人一做夢,他們就會出現,把那人的夢放在那個大瓮里,抬着滿處走……」
「然後呢?」
蘇幕遮一直坐在車廂里,書蟲只能聽見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表情,不知道她這會兒正為着自己罕見的追問而目含笑意,他只想弄明白她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然後別的妖怪看見他倆手裏抬着的瓮,就會不斷攛掇他倆:『扔了吧,打了吧。』,要是『嗯哼嗯』先把瓮扔掉打破,那麼夢就是夢,醒了就成空,」蘇幕遮頓了頓,唉了一聲又道,「可要是『哼嗯哼』打破的,夢裏夢見的情景就會變成現實……唉,我好想知道是誰打破的那隻瓮啊,給個痛快話呀……」她嘖嘖了兩聲,沒了下文。
書蟲微微一笑,對於這個雖有意趣卻漏洞百出的故事不置可否,只道:「放心,我會保你周全。」
一時無聲,書蟲覺得奇怪,才要回頭去看,就聽身後一陣窸窣之聲,蘇幕遮已經手腳靈活的爬出車廂,坐到他身邊的車轅上了。
書蟲對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眸,知道她又有了精神,會心一笑道:「坐這兒多不舒服。」
蘇幕遮連連搖頭:「坐這兒挺好的。蟲伯,我制好了一劑毒藥,給它起名為『快活三』,」她說着,詳細地闡明了起名的緣由,又道,「話說今日你沒有寫紙箋給我嗎?」
書蟲目視前方,隨手從隨身的布袋中抽出一張蛋黃色的竹紙遞給她。
蘇幕遮伸手接過,只覺觸手細膩柔軟,展開發現紙張有尋常花箋四倍大小,上端寫着:護莊林地形圖。
蘇幕遮用心記下了方位,追問道:「這又是圈又是叉的是什麼意思?」
書蟲又遞給她一張紙箋,上述:
暗莊身處一片密林之中,路徑甚雜,若不知順逆路程,進得容易出來難。圈叉所示是陷阱暗哨之地,只為備不時之需。若知出路,必不會繞至死路,自不會踏着飛簽鐵彈子等物。
蘇幕遮這才知地勢兇險,幸而書蟲早有準備:「這,蟲伯先來探過路了嗎?」
書蟲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紙上一處,示意她這個方向為「生門」,將是她撤退的方向。
「我從這個方向跑,那你呢?」
書蟲又遞給她一張紙條,上述:
暗莊往北去百里即是蜀州,你尋一客棧靜候消息。
這是要分頭行事了。
蘇幕遮低垂脖頸,悶悶地說道:「我留下接應你吧。」
書蟲乾脆利落地拒絕她道:「不用。」話音剛落,他就覺得從右側射過來一道灼灼的目光,他側頭與她對視,眉毛揚了揚,無聲道:作甚?
「千萬別勉強,將軍的命雖然重要,你的命同樣重要。」
蘇幕遮靜靜地看着書蟲。
書蟲面露不解,眉毛擰成一團,竟似不知道,他們偷蒼魂珠是為了給鎮南將軍解毒的。
蘇幕遮皺眉想道:阿姨都派他來了,怎麼又藏着掖着?她復又想到自己這幾日也只是和書蟲討論有何計策,半點也沒提旁的事情。
蘇幕遮的心裏一陣不舒服,讓人賣命怎能讓人蒙在鼓裏。想到這裏,她言簡意賅的闡明原委。
書蟲聞言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