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歸義
沙州的建築多就地取材,以沙土為材料,就算豪門世家也不例外,張家的大宅佔地十分龐大,房舍的建築風格與中原迥然有異,庭院圈的極大,四周卻只是半人高的沙土牆,遠遠的就可將院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一進府門,迎面便是一條長廊,長廊只是一個木架,上面爬滿了葡萄藤,已經成熟的葡萄一串串掛在枝葉間,沉甸甸、紫檀檀,誘人口水。
門口樹蔭下聚集了許多騎士,那是各大世家家主的侍衛們,院子裏則在葡萄架下設了氈毯和蒲團,又放了幾張小几,几案上放着美酒、肉食和瓜果,九大世家的「掌門人」都以跪式禮端坐其上,除了張家的老家主張承先,每人背後都站着兩個腰挎彎刀的侍衛。
張承先身穿玄色曲裾禪衣,頭戴高冠,腳着木屐,還是一副漢朝人的打扮,看他白髮蒼蒼,卻是精神瞿爍,顧盼生威。在張承先身後,只立着一個唇紅齒白的韶齡小童,眉目如畫,宜嗔宜喜,十分的招人待見。小童垂手而立,態度恭謹。四下里則有許多青衣小帽的家僕侍候着。
令狐家主令狐上善已年逾六旬,赤紅的臉龐,十分的魁梧,他顧盼左右,撫須笑道:「張翁已多年不問世事了,不知今兒一大早就急着把我們找來,有什麼要事相商啊?」
張承先淡淡一笑,目注一個三十多歲的白袍男子,和顏悅色地道:「子曰,令兄子言怎麼沒有來啊?」
那人三十出頭,鷹鈎鼻子,眼窩較深,給人一種陰鷲的感覺。此人名叫曹子曰,是曹延恭的第二子,他臉色不愉地道:「家兄負有沙州城守重任,豈可輕離職守。不知道張翁請我們來,到底有什麼事,還請早些說吧,楊浩大軍兵臨城下,家兄不敢稍離,子曰稍候也得趕回坐鎮城防。」
曹家現在控制着歸義軍,是敦煌當之無愧的王,如今張承先倚老賣老,如此大動干戈地邀齊九大氏族頭領,事先並不曾與曹家通氣,曹子曰心中極為不快,只不過現在士林、宗教界、普通百姓階層,甚至歸義軍的低階軍官和士兵,都有些人心思動,歸義軍的統治岌岌可危,沙州九大家族是沙州的中流砥柱,這個時候,曹家務必要爭取把各大家族拉攏住,曹子曰只得暫時隱忍。
張承先呵呵一笑,撫須說道:「老夫年紀大了,每日裏一壺茶、一杯酒,含飴弄孫、頤養天年,早該不問世事才對……」
曹子曰打斷他的話,曬笑道:「張翁所言有理,張翁精神矍爍、身體康健,若是好好奉養天年,再過二十年,就是咱沙州的人瑞,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些晚輩們自會予以解決,張翁還是少操些心的好。」
張承先目光一凝,注視着他道:「如今楊浩兵臨城下,揮軍十萬,浩蕩而來,子曰準備如何解決?使我沙州上下玉石俱焚麼?還是說……效仿當日甘州回紇兵臨城下之難,與楊浩結父子之國?」
曹子曰惱羞成怒,霍地直起身來,怒道:「你……」
一旁索氏家主索超伸手一按曹子曰的膝蓋,目中閃耀着警覺的目光,沉聲笑道:「子曰何必急躁呢,或許……張老家主會有些不同尋常的見解,佐參於曹大人,咱們何妨聽上一聽。」
索超是曹子曰的好友,他一出面安撫,曹子曰便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了。不過這一來,各大家族首領剛剛趕到時的歡快氣氛卻已蕩然無存,局面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說起來,沙州九大家族之間都有着盤根錯節的親戚關係,索家做為沙州第二大家族,原本與張家走的最近,有着最為密切的關係。當初張義潮晚年時以六十九歲高齡長途跋涉,入長安為質,將歸義軍交給了自己的侄子張淮深,那時候的索氏家主索勛就是張義潮的一個女婿。
張義潮死後,索勛發動政變,殺死了張淮深夫妻和他們的六個兒子,奪取了歸義軍的兵權,當時張義潮的第十四女是沙州另一大家族李家的兒媳婦兒,她的丈夫是涼州司馬李明振,對於姐夫的倒行逆施,十四姑娘十分不滿,她與丈夫李明振再度發動兵變,血屠索勛全家,擁立張義潮的孫子張承奉,也就是如今的張氏老家主張承先之兄為歸義軍節度使。
從此張、索兩家開始交惡,及至後來,第三大家族曹氏漸漸掌握了沙州的軍政大權,以架空、排擠的方式一步步把張家
第023章 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