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贄當官可能真的卷不過同僚,但是當個意見簍子,就是嘴強王者。
他只用兩個字,就把宗教為何會誕生,為何會興盛,為何會流傳廣眾,說的明明白白。
「講得好,剛才就該拿點銀子,作為資助他們去草原的資金。」朱翊鈞表達自己認可的方式就是拿錢,想從他手裏拿錢,可不是那麼容易,可見,李贄和林輔成這對兒意見簍子,做的真的不錯。
李贄端着手環視了一周後,開口說道:「尚書有云: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天地乃是萬物的父母,萬物雖然都生於天地之間,唯有人是萬物之靈長,靈,靈性也。」
「靈性,就是人與萬物之間的區別,而靈性是可以塑造的,如同一張宣紙一樣,在成長的過程中,父母、親朋、師長,都在不斷的塑造這個靈性,進而有了人類的一切。」
「人有靈性,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存在,清楚的知道生老病死,人活着,都在尋求意義的存在,活着的意義,這是人超越萬物,凌駕於萬物之上的本能,人之所以是人,就是人無法像畜生一樣矇昧無知的活着。」
「人生在世,命運多舛,未來難卜,個人的命運似乎很難被自己所掌控,總是在隨波逐流,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彼岸的世界,去寄託自己所有的靈性。」
林輔成等待着眾人消化了一下李贄這番話,李贄從《尚書》的萬物之靈出發,討論人的靈性,人活着就是追求意義,人活着需要一個彼岸的世界。
「這樣看來,活着的意義,似乎不在於現實之中,而在於那個彼岸,那麼這個彼岸,真的能到達嗎?」林輔成一直等眾人抬起頭,臉上的迷茫消散之後,才疑惑的問道。
李贄笑着說道:「是啊,看,人活着就是為了追尋活着的意義,進而虛構出了一個彼岸的世界,那麼這個彼岸世界裏,似乎和現實無關,這就是其詭異之處,一旦孜孜不倦的去追求那個虛構的彼岸,那麼活着的意義,並不存在於現實之間。」
「所以一旦過度追求那個彼岸,人就會活在『沒有獲得自我』和『再度失去自我』的矛盾中,活在這種困擾人生的悖論之中,在人心最是迷茫的時候,邪祟就會趁虛而入,因為人生的反覆無常產生的迷茫,人會自然而然的認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凌駕於一切之上,在操控着世界的運行。」
「進而追逐這種神秘的力量。」
「一個虛構的彼岸,如何才能到達的呢?」
林輔成點頭說道:「這麼說起來,還是有些太複雜了,李贄,你有什麼案例嗎?」
「都察院的整日裏叫嚷着法三代之上的賤儒們。」李贄理所當然的說道:「他們就是最具體的案例。」
朱翊鈞聽到這裏,就直接愣了下,不愧是讓儒學士膽戰心驚的自由派鬥士,討論宗教都能把這幫賤儒拉出來批評一下。
也不怪李贄和林輔成拿賤儒做例子,因為他們確實符合這個議題。
李贄大聲的說道:「這些個賤儒們構造了一個虛構的彼岸——三代之上。而後數以千年之間,不斷的完善着這個三代之上的虛構彼岸,將孔子、孟子、朱熹等人不斷的神聖化,不斷的拔高他們的地位,最終儒家,變成了儒教。」
「將人塑造為神聖形象,就是造神!他們圍繞在儒這個神像之下,開始了不斷的自我異化,和他人異化。」
「是的,矛盾無處不在,在宗教里也是如此,自己不斷說服自己的異化,和他人說服自己的異化,自己的靈性和他人的靈性之間的碰撞,就是矛盾激化之處!」
「在自我異化和他我異化之中,人的靈性逐漸虛妄,脫離現實,最終人的靈性被虛妄的彼岸徹底異化,人的靈性變成了宗教的本能,進而成為了畜生。」
林輔成立刻說道:「你把矛盾說捧到如此高度,何嘗不是在塑造一種神聖形象?何嘗不是在造神呢?你造的是什麼神?是江陵公嗎?」
李贄搖頭,如果把矛盾說神聖化,送進神龕里,那矛盾說還是矛盾說嗎?一如那些個儒學經典,可能是那個時代最合適的辦法,但現在依舊在生搬硬套,真的合適嗎?
李贄思索了下開口說道:「矛盾說這是給人一個思考問題的辦法,讓人不要片